狭小的屋子，只有一扇透气的窗子，环顾一圈就可以说一览无余。地上沙发上到处都散落的衣物、酒瓶，脏乱的小厨房积压着没清洗的厨余，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潮霉味。
杨辰没在屋里看到何姿瑶的遗照，任何关于她的好像都没有。
周大明斜斜的靠在椅子上翻着杨辰带的礼品，吊垂的三角眼说不出的猥琐，“真想不到还有你这么有钱的朋友，她都没有说过。霍！燕窝鱼翅？！啧啧啧几辈子没享受过啦～”
“……她是怎么去世的？”
“还能怎么死？生病没钱治！”周大明撇撇嘴，“要是她早跟你开口你能借点钱来，还能多活两天。一星期两三千药费，哪里出的起！回家等死！”
双拳紧握，杨辰最听不得没钱治病，他亲生母亲是这么走的，何姿瑶也是这么走的。周大明话里话外是对他对何姿瑶的讥讽，杨辰心里清楚何姿瑶没找自己借钱是因为他们的缘分早就断了。
“她还有什么亲人没有？”杨辰记得何姿瑶说过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
周大明压下眼底的光亮，随手又启了瓶酒，“没了，她娘家人早死光了，就剩我了。咋？你打算接济她家人？”要是是，那就只能接济他了，正好他看着也是缺钱的。
周大明的美梦也就是做做，杨辰一听何姿瑶娘家也没了人就起身要走，任凭周大明在后面喊破嗓子也没回头。他是准备了笔钱不过可没想拿来随便做慈善。
走出筒子楼还没几步杨辰就被一路小跑出来的阿婆扯了回来，浑身还算干净的老妇人犹豫的瞅了他好几眼确定杨辰真是个好人才跟他把苦水倒出来。
要说何姿瑶也是个可怜见的，长的还算挺俏的女人偏偏摊上了周大明那个窝囊废！两口子刚搬来筒子楼就是何姿瑶一个人在张罗，因为嘴巴甜人善良对人真诚领里街坊都喜欢她，就是楼底下吃过劳改的光头都喊她一声“瑶妹儿”。大家都说何姿瑶就是提着灯笼都难找的女人。
周大明以前还有个体面工作，后来染上赌瘾酒瘾……工作也干不下去了偶尔做做短工打发日子，整个家全靠何姿瑶一个月四千块的工资。这也就算了，谁曾想何姿瑶还怀孕了，千难万险生了个儿子下来，日子更加拮据。为了儿子何姿瑶不愿再让周大明拿钱去赌，周大明疯起来天天打她，何姿瑶的惨叫有时响的整栋楼都能听见！
何姿瑶得的是肝癌，她苦了太久，等确诊时家里已经被周大明败得一干二净。她最后含恨而终，周大明没有钱给她火化下葬，就这么不了了之。苦了那才两岁大的儿子，母亲早死父亲又是这样，被街道办人接走时瘦的跟皮包骨似的！
“你来晚了……要真想留个念想，倒是可以去看看她的孩子。”阿婆抹了把眼眶，何姿瑶住进来几年对他们可以说真心实意，只要是有良心的人都做不出周大明那挡子事。
杨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车到的三角孤儿院，一路都是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浆糊。他现在只想知道当年何姿瑶中途转学后都发生了什么……
院长一路将他带进孤儿院最里边，一群活泼开朗的孩子中有一个男童最突兀。他蹲在墙角抱着一布娃娃双眼无神，不时有孩子去拉扯他想同他嬉戏也得不到回应。
“孤儿院里也不是没有自闭的儿童，但大多数都是天生的。小雨来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倒是也乖，不吵不闹，就是不理人不说话。”年迈的院长很是感慨，“听邻居说小雨以前是会说话的，自从妈妈过世爸爸全程扶养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蜷缩的小小人影杨辰心脏一抽一抽的痛，他轻手轻脚走到周小雨跟前与他打招呼。和院长说的一样，周小雨果然没有理他，或者说就没有在“听”。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大概还存在着每晚会给他讲故事的妈妈。
杨辰没有在意他的无视干脆选择和他一起坐下来，一大一小的人紧紧挨在一起不知道还以为是对父子。杨辰自顾自说起自己以前跟何姿瑶上学的时光，有很多他都记不清了，本来他们的交际就不多。他还将自己的“梦”也说了出来，不管周小雨听不听得见。
“我以为我能弥补回小时候犯的幼稚错误，结果就晚了这么几个月……你说可不可笑？不，可笑的是我才对，如果不做那个梦，我就永远把她忘记了。”冥冥中何姿瑶的死就像是老天对他的惩罚，我让你想起来了却也把你赎罪的机会剥夺，你将一辈子背着对她的负罪感而活着。
从自己思绪里抽离出的青年长长嘘了一声，侧过头发现一直望着窗户外的小孩居然把头转向了自己。小孩的眼睛里总算有了点光，他知道杨辰说的是他的母亲。
这天杨辰在孤儿院说的喉咙都渴了三回，离开三角孤儿院时青年多带了个孩子。这是何姿瑶的孩子，杨辰还是希望他能有最好的环境。
当然只凭他一人是没办法当天就带走周小雨的，特殊时期特殊办法，那姗姗来迟的加长宾利就是他的“办法”。
接到杨辰紧急电话时陈青珂还在给自己敷面膜准备好好睡一个午觉，半个小时后她就风尘仆仆带着律师司机赶到了三角孤儿院。没办法，谁让陈青珂旗下的收容所环境好条件好教育好，里面的那些孩子也是杨辰亲眼见过的优秀。
对杨辰这种行为陈青珂相当鄙视，鄙视归鄙视她依然走关系给周小雨安排了一切，就连姓氏名字也改成了何小雨。按杨辰的话说，跟母亲姓才是对这个孩子最好的，周这个姓对他而言承载太过悲情。
去往收容所前陈青珂还给小雨安排了心理医生，得出的结论是他自己关闭了声音，久而久之就跟真哑巴没什么不同了。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遭遇变故或惊吓引起的，能好回来的极为少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