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早饭盛宴吃的极为闹剧,杨晨同秦岚退出餐厅时感觉是从战火纷飞的碉堡中撤退。
之后整座房子都是静悄悄的,除了仆人以外所有人都好像在刻意回避。秦岚想再去看看玻璃房的状况却发现被上了锁;而卡拉姆答应好杨晨今天就会去看神藏也一直没有动静。
他们好像被放空了。
一直到第二天卡拉姆才出现对杨晨表示歉意,这回他坐在轮椅上,左腿被雪白的绷带绑得结结实实。他对自己的伤闭口不谈杨晨却清楚,全亏了敏锐的五感将奴仆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餐桌上卡拉姆很是生气于是打了萨耶瓦一巴掌,忍到极限的萨耶瓦便将桌上的葡萄酒瓶全都砸碎后愤愤离席,之后最戏剧性的一幕来了:卡拉姆站起来还想训斥自己的儿子,结果踩上了葡萄酒渍摔了一大马趴,左腿也非常不幸的被玻璃碎片扎了好几下。
六十多岁的身体又不是年轻人,处理好伤口的卡拉姆刚想狠狠惩罚惩罚自己不懂事的妻子就听人报备萨耶瓦回娘家告状了——萨耶瓦家也是罗门,用华夏的话说就是极其门当户对的一家,更何况萨耶瓦是他们家最懂事聪明的孩子。
这也导致了为什么卡拉姆会把他们晾了一天,萨耶瓦的哥哥们可厉害的很。
不管怎么说,好歹这回他们去神藏的事宜终于被提上行程,只是一只到下午出发他们也没到卡拉姆的那两位儿子。
秉着诚实守信的态度杨晨还是找领路的管家询问了一番,才得知因为前一天的无礼他们被卡拉姆关了禁闭。得知此事的杨晨秦岚互相交换了把眼色,看来卡拉姆对家人真的也不过如此。
神藏就在家宅的后院,如今已被沉重的铁门高墙围起,四周都布满高压电线周围还站着端枪的警卫。管家给他们打开门停在门口,“请阁下进去吧,我们就不跟着了。”
杨晨挑眉,没想到卡拉姆会这么信任他,可转念一想只怕也不是信任而是普通人没办法进去才是。
果然,当二人一进后院就察觉出异样。杨晨还好,秦岚则瞬间白了脸脚步虚浮、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宛若要腾飞起来。杨晨在她摔向地面前率先扶住了她,“秦岚?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头痛??”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的秦岚哪里还顾得上跟他说话,眼睛胡乱飘着没有焦点,好半天才举起一根手指头点在杨晨额头上,杨晨还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怀里的人就眼睛一闭昏过去了。
要是就这么把她丢在原地万一出点什么事更麻烦,没办法杨晨叹口气只能把她背在自己背上朝浓雾处摸索。
管家说他们家后院的使用面积非常大,大到可以塞进上百顶帐篷。以前后院就是专门为了给萨耶瓦等妻子招待客人或共同享用下午聚餐而建造的,之后考儿来了,这里就被改成了花园用于摘种各种好看的鲜花献给考儿。
杨晨剥开一层层的浓雾,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进来就鬼打墙,他几乎没花多少功夫就准确无误的找到了神藏。又是一尊举着金刚杵的金刚怒目……
他先将秦岚放到稍远但在自己视野里的位置才去碰触石雕,这回他轻车熟路的抽出小刀照着手心划了一下,挤出几滴血珠往石雕上。
当血碰到石雕的一瞬,杨晨周围的事物都在发生变化。他站起身看着身边逐渐扭曲并分子化的世界错愕不已,还有那躺地上本该在睡梦中的秦岚不知何时醒来,半躺在地上哭着喊着祈求杨晨的救助。杨晨下意识要去拉她,他的指腹刚刚碰到她拼命伸过来的手,秦岚就在他面前化成了数不清的泡沫。
他听见犹如以前老电影放映时的哒哒哒节点声,随着这样诡异的声音,面前的一幕幕也变成了放映片,画面也慢慢转成了旧相片一般的土黄色基调。
上面播放的是谁?是杨晨上辈子的一生。重点的地方被一帧一帧播放,他现在“屏幕”面前背对着光影,数不清的人在杨晨后面疯狂大笑,他们笑的地方都是杨晨最悲凉的节点。
对他们而言这就是一场默剧喜剧罢了,瞧瞧上面那个小丑多好好笑啊!
年少的少年沉默着从富人区走出,他经常出没这里却又止步豪门大门外。这天他遇上了流氓团伙,他们误以为少年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要抢他的书包。
掘强的少年被放倒在地,七八人一窝蜂的围上去照着他瘦弱的身躯不停踢打,嘴边还发着锐利的笑声。少年只能尽力捂着脑门避免更多的头疼,书包自然也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收获多少钱的流氓将他狠狠讥讽辱骂了一通丢下伤痕累累的杨晨愤而离去,少年就这么趴在阶梯上沉默不语。突然、他开始大笑起来,从地上趴起在这个没人过往的阶梯上扭曲着身子,跳着浮夸又有些好看的奇怪舞姿。
他放声大笑好似很快乐又好似很悲伤,无数情绪在他脸上不停闪过,最后全融化进他的舞蹈里。
杨晨皱着眉盯着画面中癫狂的少年——那正是上辈子年少的自己。只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居然没有这一段的记忆,甚至都不知道是否真实发生过。
一曲终了,少年停下滑稽的舞步,面无表情盯着前方缓缓举起右手勾成一把枪的形状然后朝自己太阳穴“扣下扳机”,“嘭!”他这么形容着。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身后的笑声也突然打住。杨晨转过身,他身后排排坐着十几张椅子,每张都坐着不同年龄段不同打扮穿着的自己。他走到最后尾椅子上,望着满身鲜血全身扭曲已经断气的自己,他停留在了出车祸死掉的那天。
每个人都是他,每个人都在嘲笑他,最后亲眼看着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杨晨想起来了,他确实发生过这段陈旧往事。那天的结尾是他好端端的回了家,谁也不知道其实他已经死了,被自己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