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给。”易扶殷嘴角上扬,目光冷冽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夫妇二人。
“回父皇,儿臣做主择吉日安排武家姑娘入府,至于父亲那边,我会将此事言明,绝不会让他对此事心存芥蒂。”
此时,沐高颖俯着身子跪在地上,青色的石板纹理分明,冰冷刺骨,膝盖隐隐作痛,她偏头用余光瞥过易崇络的额头,鲜血在早些时候凝固了,但那红得刺眼的东西,还是深深地扎进她心里。
“既然如此,那就去办吧,只不过……”易扶殷扬手,算是同意了沐高颖的提议,随后,眸色一转,指着易崇络道:“你,从现在起,回府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是,儿臣谢父皇恩典。”易崇络尽力让自己提起一口硬气,压抑住心口躁动的血液,言语之间微微颤抖。
易崇络全身无力,心口发懵,胸中气血翻飞,指尖泛着浓重的紫色,该死,那女人竟敢在自己身上下毒,时间已过甚久,药力却还未全部退散。
易扶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易崇络的现状熟视无睹,一声令下,王公公立即使着小碎步跑到门边,尖着嗓子,“请吧二位。”
沐高颖搀扶着易崇络起身,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短短数步距离,有如长街漫漫,什么亲情,统统都是狗屁,易崇络冷笑,拳头紧握,母妃,这就是你爱了一生的男人,可你不知,他不配!
接连踏过三重大门,木制门框碰撞不停,易崇络终是在最后一重门外站定。
“颖儿,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沐高颖搀扶着他,微微淡笑,侧过身子让自己与他相对,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认真小心地为他擦去脸边的血迹。
那日淮阳初见,她见他红衣翩翩,风华绝代,与父亲大谈天下形势,条条在理,意气风发,对大业之事颇有见地,正所谓少年志向深远,文韬武略俱全,佳人自是倾心之。
“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夫君,夫君有难,做妻子的,理应有难同当,而且,我知道你的为人,这其中必有蹊跷。”
“颖儿,我……噗”,易崇络方想言语,忽觉心口疼痛难忍,下一瞬,吐出一口深红的瘀血,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易崇络再醒来时,天色暗沉,夜月高悬,沐高颖只手撑在床边,双眸紧闭,面上多有疲倦之色,想是日前的事情太费精神。
他起身,正欲为她披上暖衣,沐高颖睡得浅,还未等他做出动作,呓语一声,徐徐睁开眼睛。
“夫君醒啦。”
“嗯,我睡多久了?”易崇络继续手中的动作,而后将身子靠在床头,声音沙哑。
“四个时辰吧,刚过五更。”沐高颖揉揉眼睛,眼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易崇络侧过身子,将她揽到床上,依偎着,“睡吧。”
许是今日过于劳累,她很快酣睡,易崇络盯着床顶,睡意全无,昨日之事历历在目,谁会想到,仅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宫宴便能毁去一个人的前途,他永远忘不了,酒醉后醒来,身边薄纱裹身的女子,以及站于门口掩面的宾客,其中,不乏一些和自己私交甚好的高门子弟。
他实在不甘,辛苦多年,苦心经营,历昨日一事,至少毁了大半。
易崇络冷哼,魅惑的凤眼阴鹜,武家,我绝不放过。
隔日午间,环境优美的后院凉亭中,紫衣男子迎风站立,他头盘发髻扣戴金冠,以一根坠玉蛟龙簪子固定,从背影看过去,身形挺拔,仪态威严,极富大气之相,再移至前方看去,容颜白皙,仪表堂……呸,偏偏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把如此美景破坏得一干二净。
“我靠,武秋实那女人也太心狠了吧。”
易崇筠气愤地吐掉狗尾巴草,十分正义地为易崇络的遭遇打抱不平。
昨日于街上,那彪形大汉前头开路后,易崇筠一眼就认出那是络王妃沐高颖的手下,果不其然,紧跟在后的正是她的马车,于是,他借口急事与李东归几人告别,紧随其后入了皇宫。
刚入皇宫不久,各宫流言四起,不多时,宫中派出侍卫,将所有流传者封口,低贱者赐死,高位者警告,皇家行动虽然迅速,却也快不过口口相传,他在众人言语间也听得大概。
话说昨日宫内举办宴会,众多世家携带家眷入宫赴宴,武秋实的父亲乃礼部侍郎,自然,她也获得了入宫的机会,事情至此倒是相安无事,期间易崇络以酒醉为由到后殿休息,众人宴罢,忽然听到后殿一阵惊呼,纷纷赶至现场,场面凌乱不堪,红衣落地,薄纱垂身,易崇络和武秋实相拥而眠,画面旖旎万分。
“狠?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这馊主意还不是你出的吗?”萧岳景白了易崇筠一眼,悠悠地喝口茶,极为不屑道。
“我……哪有,我分明只是把四弟的弱点透露一丁点给她而已,让她有点机会勾引四弟,哪曾想,她为达目的这般不择手段,竟然选了这种两败俱伤的法子”。
“呵,说到底还不是你起的头。”萧岳景摇摇头,自己当初可能眼睛是被炮仗给打了才会看上这么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夫君,总能想出各种吃力不讨好的馊法子,丢人又坑人。
这会儿,虽然能让易崇络不太好受些,可也着实害了人家姑娘,宫人皆知,已逝的文贵妃是易崇络的软肋,易崇筠千不该万不该让武秋实照着文贵妃的神态勾引去勾引他,引得他发狂。再者此事破绽百出,恐怕不出三日,以易崇络的能力,便能查到易崇筠。
她娥眉轻敛,做出自己最讨厌的决定,只怕,又得牺牲一些人了。
她轻敲两下桌面,立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四名紫衣人,统一跪地,抱拳,“主子请吩咐。”
“清除掉不该留的人,别让火线烧至东宫。”
“别……”
“闭嘴。”
易崇筠想说话,被萧岳景狠狠地瞪了一眼,连忙捂住嘴巴,转身假装没有什么都没看见。
萧岳景站起身,理过衣袍,走到易崇筠身边,揽过他的左手,“这几天,你好好待在东宫,收尾的事,我来帮你。”
“好嘞,果然景儿最疼我了。”易崇筠大笑,弯身蹭蹭她的肩膀,“走,我们吃烤肉去。”
“不行,我要保持身材。”
“那,一起吃菜去。”
“……”
“这么多天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闭嘴。”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携手踏出凉亭,言语间,易崇筠回头一望,嘴角狡黠一笑,院中的花草似被风掠过,发出“簌簌”声响,转瞬,红色的液体从花间蔓延至土里,成为花肥。
人人都道我太子是吃软饭的家伙,那我偏做那个吃软饭的,任凭你们有多想夺东宫之位,我自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