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刺进血肉,空气中传来吃痛的闷哼声,沙哑,低沉。
一人张开双臂,把她环抱在胸前,蓝色衣襟随风飘起,遮过她的眼睛,温热的液体沾上脖颈,惊惧之中,她僵硬地站在那里,伸手触碰,手掌中满是殷红血迹。
熟悉的味道混合着鲜血的味道,白清问的眼泪像一颗颗破落的珠子,滴落衣襟之上,
“东归,是你吗。”
血腥气令她几乎窒息,脑海中转换的万千结果汇聚成形,她很害怕,因事实而害怕。
“啊!”剑光再次亮起,女子的惨叫破空而来,剑落,砸在地上,血花散落,女子如同被风碾碎的花瓣,裹挟着一丝希望,而后满怀不甘地离开枝头,陨落。
易崇筠举剑站在院中,血滴沿着锋芒滑落点地,碎成颗颗琉璃。
“噗噗”利剑划过血肉,血腥味渐浓,充斥于空气中,久久不得散开,地上的人全然无法发出声音,便已被紫衣人一刀毙命。
白清问似要挣脱,被李东归紧紧抱住。
“乖,不要回头。”
触碰至内心柔软的温柔,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息由平缓变得颤抖。
“我们回家吧。”
话落,再无声音,紧扣她身上的双手无力垂下,失去束缚的白清问迅速转身,将李东归拥入怀中,只手覆上苍白的面容,泪如雨注。
“别……东归,你别吓我,我带你回家,醒醒啊,我这就带你回家。”
她哭喊着,六神无主地去抱李东归,不知怎的,怪力如她,这会儿怎么也抱不起李东归,她慌神地望着身边的紫衣剑客,眸中泛着承载害怕、无助以及希望的朵朵泪光。
易崇筠低头,示意她别怕,信号一起,四面八方的紫衣人出现,短短片刻,院中再无一人。
是夜,东宫,易崇筠站在院落里,望着空中悬挂的一弯弦月,回想着午间种种,思绪混乱,时而深思,时而浅笑。
边上紫衣华服的女子缓缓走进,衣物与地面摩挲,交织成沙沙的声音,将手中御寒地衣物给易崇筠披上,萧岳景与他并肩而立,面带淡笑,不言不语。
“你来啦。”易崇筠歪头,把头凑近身边人的肩膀上,身高的差距让他的姿势显得有些怪异,却透露出依赖之情。
萧岳景伸手,环住他的脑袋,摸摸他的头道:“怎么啦,我听人说,午时回来至今,你已经站了几个时辰了。”
“嗯,我在想一些事情。”
午间,那是易崇筠第一次见到那么无助的白清问,以往,她风风火火,直率天真,似乎她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事情,无论是被困寒潭时,还是面对小郡爷的围攻时,从未见她有过此番神情。
更令他惊奇的是,李东归仅是一名弱书生,三番两次愿为白清问舍弃性命。
“哦,想什么?”萧岳景偏头,正好对上易崇筠的目光,那里,有着和以往不同的色彩。
“我在想,皇权霸业真的要牺牲很多人吗?真的要把人心拿来利用,不能真心对待吗?真的……不能有朋友么?”
易崇筠偏头,一吻轻点萧岳景额头,然后转身,拉着她一同坐到石椅上,满目深情地凝望她。
从自己入主东宫以来,宫中风云暗起,尔虞我诈,身边再难有真心相对之人,一个个就像戴了丑恶的面具,渐渐的,萧岳景出现了,李东归和白清问出现了,打打闹闹中,他无需防备,再次感受到被人真心以待的滋味。
“傻夫君,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是不敢确定,因为这人世纷扰太多。你害怕,也太在意世俗的眼光,我只想告诉你,没什么好在意的,你是我的夫君,你的答案便是我的答案。”
萧岳景轻叩他的额头,忽觉泪目,嫁他以来,他如同孩子一般,仿佛事事都需要他操心,然她明白,这才是最真实的易崇筠,属于她一个人的易崇筠。
是啊,易崇筠心中已有答案了,护他所爱之人,永不言弃,于朋友,于爱人,于天下大义。
月夜里,二人相依,月色挥洒过满院的花草,镀上层层金色。
另一头,李府的院落里,人来人往,一直到深夜,喧哗声才逐渐平静,暮色透过窗棂,照在一屋子的众人身上。
李大公子沉稳地站在一旁,与大夫商讨着休养事宜,银河和春景则担忧地望着自家主子。
“小姐,大夫刚刚说了,李东归公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再过几个时辰,就能醒转,别太担心了。”回来至今,春景没有听白清问说过一句话,水米未进,她都快急坏了。
“你倒是帮我劝劝啊。”春景砸吧着眼睛跟银河示意道,可他哪敢啊,一见到白清问的黑脸,立马就怂了。
“清问姑娘,方才大夫和我说了,东归现在已无大碍,我看你脸色苍白,不如先去休息片刻,他醒后,我派人来通知你如何。”
“不用,我在这等着,你们都回去吧。”白清问揉揉太阳穴,单手撑着脑袋,靠在李东归的床沿上。
李东艺明早还需上朝,细心地交代下人后回屋歇下,春景和银河本不打算走的,也被白清问借口支开,之后,房中只余他们二人。
“你说你傻不傻,挡剑诶,那可是要命的东西,你也不看看你的身子,弱得和白府后院的小鸡仔一样,怎么敢想也不想地冲上去啊。”
“真是个木头,傻木头,臭木头,烂……”
“好啦,木头都被你骂醒了。”
手腕被一只白皙的大手握住,略显中气不足的沙哑声音紧跟着响起,碎碎念的白清问猛地怔住,她转头对上李东归清亮的黑眸,眸中抑制不住地现起丝丝水雾,这几个时辰,恍若隔世。
“别哭啊,眼睛哭肿了,会变丑的。”
她擦擦眼泪,心里自嘲,最近也太多愁善感了吧,哭得丑丑的,待会儿李东归不喜欢了怎么办。
“怎么,我变丑了你就不喜欢了吗,兔子眼睛也红红的,多可爱啊,还有,你敢不喜欢我吗?”
白清问逼近,假意威胁李东归。
李东归手臂用力一带,白清问冷不防地顺势倒进他怀里,他把下巴抵在白清问的脑袋上,而白清问的耳朵也正好贴在他胸口。
“砰砰……砰”心跳声愈快,白清问闭上眼,静静地躺在李东归怀中。
“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心里,全是你。”
怀中人嘴角浅笑,枕着温暖胸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