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兰侍君找了个请安闲聊的由头,来到夙君撷所在的偏殿。
“兰儿给凌郎君请安。”
入目,是那上好的偏桃*色丹寇。
圆润的指甲上还用金色糖丝点缀,这种样式可是帝都名门公子都会的。
兰侍君本就是帝都大员之子,一双手莹白如玉,肌肤细腻,用桃红色丹寇修饰,反倒是锦上添花,愈发显得肌肤胜雪。
可夙君撷并没有了解过这些,只是单纯的扫了一眼,没去关注,自然也没什么好感兴趣的。
“起来吧,难得兰侍君今晚有心思过来玩耍,本郎君自然要好好招待才是。”
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站着的人身上,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
兰侍君却将他这样的细微动作当成夙君撷对他手指甲上的丹寇很感兴趣,没有敷衍回话,反而喜不自控,心里不由得暗暗生出得意之感。
一双杏眼生的很是清纯干净。
可里边半遮半掩的轻佻不屑,却将一副清丽不俗的画卷玷污了去。
“凌郎君若是瞧上了我这丹寇,一会儿让书儿从兰苑拿一些材料过来,赠予你便是。左右也这点时间,不碍事。凌郎君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兰儿那儿还有很多。”
说着还将手缓缓抬起,假意撩了撩鬓角的发丝,目光挑衅的看着夙君撷。
不过是比本公子早进这绮乾殿半个月,身份卑微,又没后台,有什么资格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谢过兰侍君的好意,只怕本郎君无福消受得起。天寒地冻,指甲也要好好保养才是,兰侍君还是留着给自己用吧。本郎君不缺这种保养的物什。”随手端起一盏姜茶,小口小口的轻抿起来。
妻主煮的茶真是越发惹人心动了,喝了几个月,还是那般喜欢。
夙君撷满足的眯了眯水眸,唇角的笑容好似被抹了糖,微动间散发出一股子甜而不腻的香甜气息。
默而无声的扫了一眼偏殿,嘴角毫不遮掩的勾起一抹邪佞阴狠的弧度。
绮乾殿偏殿之主,迟早是他的。既然是他的东西,自然不能叫人随便糟蹋了去。
“凌郎君,这偏殿由金镶玉修饰,紫檀木做主料,可以说每一寸铸造材料都价值百金。你怎可将如此粗鄙不堪的泥盆子置于殿中?”
眉头皱得死紧,赶忙用眼神示意书儿将泥盆子撤出去。
果真是泥腿子,半点不识珍稀之物。
再一次没有丝毫顾忌的对夙君撷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态。
殿内香烟缭绕,清风微凉,夙君撷端坐在上首安安静静的看着某人演戏。
他并不发怒,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眼前之人手段不行,还得多回去练几年才能出门见人。
他不说某人便没有一丁点自觉,完全把绮乾殿偏殿当成了自己的兰苑,随意走动撤换殿内的物件。
完全没有跟夙君撷打过招呼。
不过是分神的一小会儿功夫,兰侍君像个高傲的孔雀,步态袅娜的凑到他身前来。
杏眸闪闪发亮,视线紧紧黏在他身后的紫藤椅之上。
面色平淡,低声冷嘲,“怎么?兰侍君这是看上了本郎君的椅子?”
抬手掩唇,笑得明媚恣意,心里却是将人狠狠地骂了一遍又一遍,“真是稀奇得紧,还以为兰侍君家大业大,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没曾想,一把紫藤椅便能成了兰侍君的心头好。”
兰侍君并非寻常人家的公子,自然能听出他言语之中的轻视以及挑衅。
脸色瞬间暗沉下来,看向他的目光仿若淬了毒,带着森寒的幽绿色冷芒。
“凌郎君莫要见笑才是,家母不才,也才在朝中混了个三品大员的官位罢了。平日里为陛下分忧排难,自然没有时间用来收集稀有之物。”
说着转身回到下面的座位旁,仪态合体,神色自若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说这话本郎君可就十分的不满了。殿下方才来到帝都,才刚熟悉帝都周边的建筑环境,就又被陛下遣去陇南治理当地水患。”
“若说闲暇时间,她是万万没有的。
你可知,这是在污蔑皇女,杀头的大罪可就在不远处等着你。
说话可要给本郎君注意一些才是,不然举不定某一天本郎君心情不好,某人就立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若说狠,他夙君撷自认不比那些养在深闺之中的贵公子差,相反还可以说是分毫不差、略胜一筹。
“兰儿可从来没这么说过,都是凌郎君自己想岔了而已。”不显山不露水的将话堵住。
兰侍君压根不相信一个泥腿子能有多大的能耐。
没再纠缠,直接撂下一句话,便将自己看上的东西搬走。
“本侍君就等着凌郎君大显身手了,可别让本君等太久才是,凌郎君你说呢?”
刚迈出一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来,挑衅的看着夙君撷,“凌郎君殿内的一些摆饰看着挺招人喜欢的,既然凌郎君不爱这些物什,那兰儿就全都替你收了去。”
漫不经心的抬起阴寒至极的眸子,直直回戳某个没有脑子的废物草包贵公子。
“喜欢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拥有,兰侍君等着瞧好了。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传到兰苑。”慵懒的气息将整个大殿包围萦绕,于慵懒中暗藏着的森冷气息一点一点的将殿中的兰侍君给缠绕,吞噬。
想同他抢妻主!
呵!
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兰侍君内心惊愕不已,可面上还故作云淡风轻,高傲的头颅依旧抬得高高的。
不屑鄙夷的神色好似在嘲讽自己一般,倔强的挂在嘴角。
“那咱们就等着看鹿死谁手好了,望了同你说。今早兰儿还去了殿下那一趟,给殿下熬了一碗甜汤。殿下还夸兰儿心灵手巧来着。”
羞涩一笑,似笑非笑的视线射向坐在上首的夙君撷。
而后步态袅娜,高傲的离开了偏殿。
“凌郎君可得小心防备才是,不然,举不定那一天殿下的心就被兰儿给夺走了!”
目光深深若幽潭。
乌眸摄人鬼见愁。
兰侍君离开前留下的这句话一直充斥着夙君撷的脑海之中,无论怎么都无法将其忽略。
“好样的!”
我不去铲除你,偏生自个儿不惜命,还要跑来我的地盘闹事。
阴鸷森寒的气息陡然充斥整个偏殿,垂挂着的黛青色轻纱起风自动,倏尔高高飘起,又在转眼之间猛然跌落。
殿内的烛火火光翻飞动荡,摇曳闪烁不止。
夙君撷文文雅雅的一个小公子,静静地坐在紫藤椅之上,却给人一种心脏骤停的威慑感。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我的女人怎能容许他人染指……”
…
…
深夜,偏殿内响起了压抑痛苦的低低呜咽声。
即便窗外寒风呼啸声不止,可一点也不影响那痛苦呜咽声的穿透力。
“啊!”
“唔~”
淡青色帘幕遮掩下的大床之上,夙君撷紧紧地抱住被子,整个人如同受了刺激的虾米一般,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苍白失色的小脸上满满都是细密的汗水。
手指狠狠的揪着锦被一角,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就连发出的呜咽声都带着颤音。
夜凌澜穿着睡袍冲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小人儿这副痛苦至极的模样。
“传太医!快传太医!”
目眦尽裂,心脏就好似被人一瓣一瓣捏碎了一般,痛的几近无法呼吸。
她不过是一夜不曾陪在撷儿身畔,为何就会出现这种状况!
手掌附上夙君撷冒汗的额头,心也跟着在那一瞬间停跳了一下。
“小主这是怎么了?睡前还好好的,怎么走开一会儿就变成这幅模样?!!!”
岩棋不敢置信的跪倒在冰冷一片的地上。
目光呆滞而又充满着不可置信。
小主方才担心他睡在外间容易受了寒伤身体。
才让他今夜不用守着偏殿快些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
岩棋心痛不解,内心如同一团火在烧炙着,担心忧虑,害怕小主有个万一。
闻讯赶来的青叶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
“殿下,凌郎君一回来便与岩棋一人独处过。如今凌郎君情况不明,岩棋就是嫌疑最大的凶手。”
青叶跪下来,眼眶红红的指着软倒一旁的岩棋。
岩棋只顾着沉浸在伤痛懊悔之中,没注意青叶这号人物的出现,青叶说了什么他更是一点也没听进脑子里去。
一向神思五感敏锐的夜凌澜,却将青叶落井下石、不怀好意的一番话给听进了心里。
清瞳里闪过一抹阴狠的杀意,她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的青叶,又转眸看了一眼失了魂似的岩棋。
心下立即有了判断。
“来人!”
虚空中落下一个黑影。
“主子!”黑影抱拳倾身,等候她的命令。
“将这个心怀不轨,谋害凌郎君的罪奴压下去关入水牢!”
青叶方才还暗暗得意,如今听完了夜凌澜的话瞬间慌了。
他连滚带爬的往殿门外逃去,“殿下你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奴侍轻易打杀啊!”
惊惧不定的眼泪瞬间落到地上。
看着黑影愈发靠近自己,心里更加的恐惧,冰冷将他整个吞噬。
“殿下,是他!岩棋!是他害了凌郎君!不是我!”
“是他不是我!”
“殿下明察啊……”
黑影可不管他青叶是否真有冤情。
直接将人抗走,送进了暗无天日,阴冷噬骨的水牢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