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买了挺多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薛姨拎着，她只拎着一个衣服袋子，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从母婴店出来。
她没发现白静乔，薛姨也不认识，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从白静乔身边经过。
白静乔等着和顾惜擦肩而过后才开口，“顾惜。”
顾惜一愣，可能是太高兴了，根本没听出来声音是谁的，一边回头一边条件反射的答应了一声。
不过在看清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白静乔的时候，顾惜扁了扁嘴，有些膈应，“还真的是巧。”
白静乔不冷不热的笑了笑，“是啊，我们两个一直都这么有缘分。”
她看了看顾惜手里的东西，“你买的什么？”
顾惜不躲不藏，但是也不回答，只是看着白静乔。
白静乔的脸色也说不上不好，可能是最近在厉家坐小月子补身体，把之前亏空的补上去了，脸色虽然不说红润，但是也没有苍白。
白静乔等不到顾惜的回答，也不在意，又看了看顾惜的肚子，“你买的是婴儿用品吧，怎么，顾先生难不成是谈了女朋友，好事将近了？”
她特意不往顾惜身上说，可是言语之间又透出那么一点意思。
顾惜挑了挑眉，“白小姐明明也可以过来买的，可惜了，那孩子没福分。”
白静乔脸上表情一僵，有些挂不住了，声音也马上变了，“顾惜。”
顾惜嗯哼一下，不觉得自己说的多么的过分，她不过是逞逞口舌之风，不像白静乔，她才是挥刀杀人的凶手。
白静乔咬着牙，“顾惜，你就没想过，你做了那么多的缺德事，有一天这些报应会应在你孩子的身上么？”
顾惜眨了眨眼，嘴角勾着，带着一点笑意，“这个啊，你放心好了，我去寺庙里面问过了，老师父说，我的小孩子一生富贵长命百岁，命好的鲜有人能及。”
这话纯粹胡诌，白静乔自然也知道。
她没控制住，直接呸了一下。
顾惜不在意，她越是这么云淡风轻，白静乔那边才越是受不住，而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薛姨是不认识白静乔的，如今站在这边，本来是插不上话的，但是听着顾惜的话，白静乔似乎做过什么他们出家人不能容忍的事情，于是她看着白静乔的眼神就变了变。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依旧是佛家人，受五戒，有些话不能说。
所以薛姨只得过去，扶着顾惜的胳膊，“顾小姐，我们回吧，回去晚了的话……”
她后面的话还不等说出来，顾惜就直接开口，“嗯，回吧回吧，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耽误时间，不值得。”
她怕薛姨把厉北衍给说漏嘴出来。
说完，她反手搂着薛姨的胳膊，拎着东西，直接和薛姨上了电梯。
白静乔就站在电梯口这边，看着顾惜离开的身影。
一直到顾惜的影子汇到人群里面，白静乔才闭上眼睛。
她指甲陷在手掌里面，要不是自控力不错，刚才她真的想跑过去，把顾惜从电梯上推下去。
就算要不了她的命，她肚子里那块肉，应该也留不住了。
可是最后她停下来了，没敢冲动。
顾惜的身手她是知道的，从前就吃过亏。
万一没伤到她，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值得了。
她如今行事再也不能出现任何的偏差。
因为，她任何依靠都没有了。
白静乔深呼吸几下，才把那要从喉咙里爆出来的咒骂咽了回去。
而那边的顾惜，丝毫不受影响，直接回了郊区别墅那边。
路上的时候，还哼哼唧唧的唱了两首歌。
她什么都不怕，从前的白静乔，她就不怕，如今更不会放在眼里。
回到别墅，意外的是顾南城居然在这边。
厉北衍也回来了。
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谈论什么，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泡好的茶叶。
看见顾惜回来，厉北衍直接站起来，过来把她和薛姨手里的东西接过去，不过低头看见她们买的是什么候，厉北衍就笑了。
顾南城坐在沙发上，嘴角叼着燃了一半的烟，微微的眯着眼，眼神在顾惜的脸上走了一圈，然后落在她的肚子上。
盯着顾惜的肚子看了好一会，他才慢慢的转了事情，看着窗外。
……
厉沉这几天没去上班，下午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就直接钻进了书房去。
不过在书房里面没待多久，他又急匆匆的出来了。
二房夫人正好在楼下，交代厨房那边今天晚上要吃什么菜，此时看见厉沉神色慌张的出来，就赶紧迎过去，“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厉沉对自己夫人是从来不隐瞒什么，一边把外套整理好，一边说，“那边出了点事情，我过去看看。”
二房夫人知道厉沉的话是什么意思，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厉沉嗯了一下，直接出门去了。
管家还在花园那边，看见厉沉正好走过，就先开口了，“二先生。”
厉沉原本是着急的，不过看见是管家，最后还是站住了，“刘叔。”
管家笑呵呵的，“你这两株扶桑花，长得真好，要过来看看么？”
厉沉吸了一口气，还是过去了。
那两株扶桑花是别人送的，说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他不懂花，只是觉得好看，就让管家种在花园里面了，其实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意。
厉沉进了花园，象征性的看了看那两株花，其实他根本看不出什么好不好的，只是配合的点点头，“嗯，是长的不错。”
管家看了看他，这才说，“二先生是要出门么？”
厉沉顿了一下才啊了一声，“嗯，去公司那边看看。”
管家笑了，“二先生的心果然还是软的，嘴上说不管了，可是公司那边依旧是放不下。”
厉沉这次笑的就有些敷衍了。
管家像是没看出来一样，“二先生其实可以学学三先生，三先生前几天还陪着三夫人出去逛街了，其实您啊，也该放松放松的。”
厉沉的心思早就飞了，这时候只是啊了一下，“是么。”
管家点头，接着转头看着那扶桑花，“听佣人说，三先生还打算趁着这个时间，把三夫人的娘家哥哥请过来坐坐，看看，这才是会生活嘛，这钱是赚不完的，要懂得享受才对。”
厉沉嗯嗯啊啊了几下，是真的有点待不住了，于是直接说，“刘叔，那个我先去公司了，有时间我们再聊。”
管家点点头，“那您忙去。”
厉沉几乎小跑的朝着停车场那边过去。
管家弯着腰，盯着那两株扶桑花看，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而那边的厉沉，一路飙车到了厉家的公司，坐了专属电梯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内线把助理叫了过来。
那助理捧着一摞的资料，进来就把门给反锁上，把资料赶紧递给厉沉，“这个是我藏下来的，借口说没找到，不过感觉瞒不过去。”
厉沉感觉自己有点出汗，他把领带给扯了下来，又把西装外套脱了，“财务那边是怎么说的。”
助理也擦了擦额头，“他们说让您想办法，现在这个情景，他们也有些慌了。”
可不是慌了么，老爷子亲自查账，这些假账数目这么大，要是被查出来，依着老爷子那性格，厉沉觉得，他弄死自己都有可能。
那老家伙，从来没什么亲情伦理可讲。
只是，厉沉双手叉腰，在原地走了一圈，“老爷子怎么会突然查账，而且不是有备份的账给他们看的么。”
助理摇摇头，也有些无奈，“是有备份的，我们每一笔，都做了备份账，为了应付他们突然检查，可是昨天财务那边失误，少放了两本假账进去，结果编号对不上，检查的人就重新查了一下，然后可能是那边发现了不对劲，现在要全部重新细查。”
厉沉抓了抓头发，“废物，这群废物，这种东西都能出岔子，还活着干什么，赶紧去死得了。”
助理支支吾吾一下，类似于解释，“因为一直没出过纰漏，加上好久公司都没查账了，所以，可能就是大意疏忽了。”
“大意疏忽。”厉沉重复了一句，“一个大意疏忽，我们可能就都要死了。”
他说着，一转身，把放在办公桌上的账本全都扫到了地上。
助理在旁边不敢说话了。
厉沉站在原地想了想，又捡起来一本账本看了看，然后翻了一下，接着把账本再次摔在地上。
那账本里面，很多他的签名，这真的是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厉沉狠狠地喘了几下，然后看着助理，“不过老爷子那边怎么会突然就要查账了，这事明显不太对劲。”
厉沉不知道，助理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只能懵着一张脸看着厉沉。
厉沉一看他这样，心里就丧得很，直接对着门口摆摆手，“行了，你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回去吧，不过这个事情，和谁都不能说，知道么。”
当然知道了，这助理也不傻，这个事情，他也掺和进去了，说出去不是等于自杀么。
厉沉等着助理出去了，才回到座位上，坐下来之后抹了抹脸。
现在这个事情，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躲可能是躲不过去，可是直接面对，他又怕自己死的太难看了。
厉沉就这么惊慌的在办公室坐到傍晚。
他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了，在里面一支烟一支烟的抽，一直到最后差点吐出来，他才停下来。
起身去窗户那边站着，低头看着下面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刚才出门看见管家的情景。
先想起来的是那两株扶桑花，做生意的人都迷信，植物这些有灵性的东西越养越好，就证明日子会越过越顺，可是为什么那花长得那么好，他却碰见这么大的一个坎。
随后，他又想起了管家说的那些话。
他说厉展陪着老婆出去逛街了，还说厉展要请他大舅子过来吃饭。
厉沉眯着眼睛想了想，又去那扔在地上的账本处捡起来几本翻了翻。
随后再次扔在地上。
他把衬衫上面的扣子解开，袖口也解开，然后骂了句脏话。
厉沉等到外边的员工都下班走了才从办公室出来，他直接去了财务室那边。
财务室还有人在，正在整理东西。
厉沉直接推门进去，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不过扭头看到厉沉，脸上的表情又是惊了惊。
厉沉反手把门关上了，就站在门口没进去。
那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厉总。”
厉沉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嗯了一声，“这么晚还不走。”
那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指了指旁边办公桌上放着的账本，“我整理一下就走了。”
厉沉点点头，随后过去，看了看那些账本，并不能看出什么问题。
随手翻了翻之后就放在那边，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对了，我记得你姓何是不是。”
那人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是，厉总，我叫何年。”
“哦。”厉沉像模像样的点点头，“你来我们公司应该很久了吧，有几年了？”
何年眨了眨眼，“五年了。”
五年，挺长了，按理说，这职位五年内变化应该不小了，可是他对这个何年，居然没有太大的印象。
在脑子里搜刮一下，这个何年从前，貌似都是畏畏缩缩的，很不出彩。
厉沉又看着他，“那你现在是什么职位。”
何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又有些为难，等了一会才说，“就是，就是普通的职员。”
厉沉盯着他，“这样啊。”
何年不说话了，赶紧把摆在桌子上的账本一个个的放进柜子里，然后上锁。
他动作麻利，很快收拾好，然后有些如释重负，“那个，厉总，我这边收拾好了，要走了，您也直接下班么。”
厉沉站起来，“好，一起走吧。”
两个人从办公室出来，锁了门之后，一起去了电梯那边。
电梯在楼下停着，厉沉本来可以去专用电梯，但是没动，他跟着何年站在员工电梯这边等着，然后继续貌似无意的开口，“听说财务最近在查账。”
何年看着电梯的门，嗯了一下，没说什么话。
厉沉用眼角瞄了他一下，“怎么突然查账了，我这几天不在公司，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何年舔了舔嘴唇，“我们也不清楚，我听经理说，上面没有通知，直接过来审计团队。”
厉沉哦了一下，突然嗤笑出来，“阿展也不在公司，不清楚他知不知道情况，估计也会吓一跳。”
何年双手放在身体，慢慢的捏着衣角。
厉沉看了两眼，才把视线转开。
两个人一直到楼下，都再也没说话。
何年自己开车过来的，赶紧和厉沉道别，然后开车离开。
厉沉站在原地，抽了一支烟出来，食指和中指夹着，把烟放在眼前看，脸上带着说不明的笑意。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的把那支烟捏在手心里，攥成一团。
……
厉北衍今天回来的很晚，顾惜都睡了一小觉，他才到家。
本来是怕影响到顾惜，他特意放轻了脚步，谁知道刚走到床边，顾惜就睁开眼慢慢的坐了起来，“你回来了啊。”
厉北衍笑了笑，过去先摸了摸她的肚子，“还是把你吵醒了。”
顾惜抓了抓头发，“不是，可能是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厉北衍身上有一点凉气，还有一点说不明白的味道，似乎是那种苦涩涩的医药味道。
顾惜用力的嗅了嗅，“你去什么地方了？”
厉北衍估计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太对，起身站起来，“等一下，我去洗个澡。”
他没回答顾惜的话，拿了睡衣去了浴室。
顾惜本来是坐在床上等着的，结果等了等，又把自己等睡着了。
她这一觉依旧睡得时间不长，恍恍惚惚的又醒了过来。
她身边的床是空着的，厉北衍并不在。
顾惜慢慢的下床，光着脚出门。
客厅没开灯，但是能听见声音，厉北衍就在阳台那边打电话。
顾惜站在沙发的位置，听见他说，“明天我过去一趟，具体见面时间和地点，我临时告诉你，你等电话就行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厉北衍听后，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他没马上回房间，而是就站在原地，双手插兜，看着窗外。
……
白静乔第二天醒来的也早，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那假货厉北衍居然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并不清楚他什么时候起来离开的。
不过也没所谓，他如何，她都不在意。
她起身洗漱，然后慢慢的下楼。
楼下佣人已经在打扫了。
白静乔走到沙发那边，想了想，还是问了佣人，“你们早上有看见阿衍么？”
佣人赶紧回答，“二少爷应该是锻炼去了。”
白静乔一愣，她还不知道这假货有锻炼的习惯，不过从前的厉北衍倒是经常锻炼。
她嗯了一下，也不着急去餐厅，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来。
佣人也是有眼力的，赶紧给白静乔倒了一杯温水。
白静乔就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想着一会该先去处理什么事情。
这么坐着没一会，就有人从外边进来，白静乔条件反射的转头看了一眼，是厉北衍。
这家伙还真的挺像样，穿着真正厉北衍的衣服，脖子上搭了一条白毛巾，脸色有些泛红，看样子是刚跑完步。
他进来只是看了一眼白静乔，就直接上楼去了。
白静乔等着他的身影从楼梯这边消失，才不轻不重的哼了一下。
喝了半杯水后，白静乔才慢悠悠的去了餐厅，不过还不等动筷子，那假货就下来了。
他洗了个澡，头发还是湿的，过来直接坐在和白静乔隔着一段的位置上。
白静乔用眼角瞄了他一下，餐厅还没有别的人，他估计也不想装了。
是啊，大家每天都在演戏，都挺累的。
那假货明显不是很饿，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然后拿了手机出来，也没说打电话发信息，就是随意的看看。
他看起来是在浏览网页，应该是在看新闻，眉头有些不自觉地显出一个浅浅的褶皱。
白静乔看了一眼就有些愣住了，这样的动作，那真正的厉北衍也有，厉北衍长得太清冷，加上平时性格严肃，所以总是会不自觉的皱一下眉头。
那假货没发现她的视线，眼神一直在手机上面。
白静乔看了两眼就转回来，低头继续吃饭。
等着她吃的差不多了，老爷子正好从外边进来。
看见厉北衍和白静乔坐的位置有点远，而且两个人似乎根本没有交谈，老爷子脸上马上就显露出不愉快的神情。
他声音不大，但是很严肃，“阿衍，今天不用你去公司，你就留在家里好好陪陪静乔。”
白静乔一愣，赶紧解释，“不用的，爷爷，我现在身体好了，不用耽误阿衍的时间，让他去忙自己的吧。”
那边的厉北衍并没有说话。
老爷子对着白静乔的时候，语气就变得好了一些，“没事，他也没什么要忙的，这段时间，他忽略你了，该补偿一下的。”
那边的厉北衍把手机收起来，才回答老爷子刚才说的话，“我今天反正也不出门，就在家里。”
老爷子看了看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但是没说什么。
厉北衍已经吃完了饭，但是没走，就坐在那边，等着白静乔和老爷子都吃完了，才站起来，跟着两个人一起从餐厅出去。
老爷子说是还有事情，要出门一趟，看都没看厉北衍，直接就走了。
白静乔和厉北衍站在客厅，等着老爷子走了，白静乔才转头，“不用陪我，忙你的去吧。”
厉北衍转头看着她，不说话。
白静乔不冷不热笑一笑，而后转身，去沙发那边挑了一本财经杂志看。
厉北衍似乎是想了想，也过来坐在一旁，两个人中间空位很大。
白静乔冷笑一下，“我知道你不想陪着我，我也不勉强你，你去忙吧。”
厉北衍这才开口和她说话，“然后等着爷爷回来，你去打小报告，我被训一顿？”
白静乔翻着杂志的手一顿，没抬头，只是眨了眨眼，然后嗤笑，“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厉北衍的话轻飘飘，“你这种事情，干的还少么。”
白静乔捏着书页的手紧了紧。
厉北衍说的是没错，她从前是经常去老爷子那边打小报告，可还不是因为意难平，觉得他对自己不够关心。
她也只是想让老爷子劝劝他，让他对自己稍微上那么一点心。
完全没想让他挨训。
不过，现在不会了。
现在来说，任何人，都不值得她再去做那么卑微的事情。
包括那真正的厉北衍。
从前对他死心塌地的白静乔，已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