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乔盯着厉北衍看，看见他喝了一口茶水后，微微嫌弃，把茶杯放下，接着靠在沙发上。
她心里其实也不是疼，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她抹了抹眼睛，里面有一点泪水，擦过了，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厉北衍转头看着一下白静乔，她比从前瘦弱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沾染的药物有关。
她眼眶是红着的，虽然没哭出来，可是看着也有那么一些可怜。
谁都不是生来就没良心，不过是世间万物，诱惑太多罢了。
厉北衍叹了口气，接着说，“那时候我在F国，没办法联系你们，静乔，我虽然不喜欢你，也对你用过手段，但是让一个陌生的人用我的身份糟蹋你，这个我是从来没想过的。”
他也没看白静乔，不是为自己辩解的模样，“不过结果是这样子，我还是有责任的，你恨我也应该。”
白静乔无声的笑了一下，极度嘲讽。
这个时候说什么恨不恨的，还有什么用，她的爱恨，他什么时候当做一回事过。
白静乔咬着嘴唇，“利奥，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你弄了这么个人出来，是打算干什么？”
厉北衍从兜里摸了烟盒出来，在手掌心把玩，“什么时候准备的，还真的说不清楚了，我弄了个利奥出来，本来是为了对付爷爷的，只是中间出了偏差，爷爷用他对付了我。”
他哼笑一下，没所谓的样子，“不过其实结果也差不多，如今走的不过是比我设计的那条路稍微绕了一些，结果没差什么。”
白静乔转头朝楼梯那边看过去，“那你怎么从F国回来的，是顾惜帮你的？”
厉北衍挑了一下眉头，“算是吧。”
白静乔呵呵一下，“所以，你回来直接找了顾惜，而没有回来通知我一下。”
她语气虽然没什么抱怨的，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是在责怪厉北衍。
厉北衍也不介意，他今天过来，只是奔着老爷子，现在有空闲，稍微解释一下也没关系。
他稍微抬眼，看了一下白静乔，“我那个时候回来，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什么？”
白静乔脸色微微泛着苍白，深呼吸两下，有些自嘲，“所以说啊，就都是我活该，我怎么就喜欢上你了呢，要不是对你有执念，又不听劝，我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厉北衍再没说话。
白静乔本来想问的问题有很多，可是现在，那些问题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她转身又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之前那杯茶，没了温度，可她还是一口气全都喝下去。
厉北衍没看她，只是把手机拿出来，上面有顾惜的一条信息，问他今天晚上几点回去，想要给他做晚饭。
顾惜厨艺不错，这个厉北衍是知道的，他笑了笑，回了一条过去，说是尽可能赶着晚饭的时候回去。
顾惜那边再没有什么消息了。
……
二姐今天没什么事情，站在阳台这边活动筋骨，可能习惯了，视线也就一直落在白家那边。
现在没了胡丹，白家又出了那件事情，周围的人走路都绕着走，白家门口冷冷清清。
二姐盯着看了一会，就看见白林开车从外边回来，他还真的不知道白林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白林把车子停下来，从后备箱里面拿了一些东西出来，一点点的往屋子里面搬。
二姐看不太清楚，就赶紧拿了望远镜过来，白林在那里面应该是没少受罪，身子骨不太好了，他弯腰从后备箱里面拿了一捆麻绳出来，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可是他搬着还挺吃力。
二姐皱了眉头，这老家伙没事买麻绳回来干什么，而且他还从后备箱里面拿出来好多的瓶瓶罐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二姐一直看着白林进了屋子再没出来，才把望远镜放下，转身进了屋子里。
柳三不在家，早上走也没打招呼，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二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也出门去了。
他有一些狐朋狗友，前段时间没少让人家帮忙，如今没什么大事，就出去联络一下。
二姐收拾一下，从柳三的住处出去，想了想，特意朝着白家那边绕了一下。
走到白家附近，他放慢了脚步，在那边转了转，就看见白林又从房子里面出来。
他有些神神叨叨，一边往出走，一边嘴里叽里咕噜的说话，听起来不像是自言自语，而更像是对着谁在说话，可是她的身边明明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这要不是大白天的，看起来还挺渗人。
二姐慢慢的走过去，走到白林车子门口，才依稀听见他说，“他那么对你，这就是他该付出的代价，要不是他，我今天也不会成这个样子，你也不是那个模样，我们都是被他给害的……”
二姐稍微停了一下脚步，看着白林，可是白林像是根本没发现有人在这边，开了后车门，从里面拿了外套出来穿上，一边穿还一边说，“要不是找到你了，我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穿完了衣服，白林直接进了车里。
二姐朝着旁边让了一下，让白林的车子通过。
他盯着白林的车屁股看，眉头皱着，有些想不明白。
而那边的白林，从头到尾也没注意到二姐，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开车的时候他嘴上也没停着，“怪不得那老不死的一直对我们那么好，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原因在，他是内疚吧，把你禁锢在那边，一直到死都不肯放了你，我十分怀疑，当年我爸的死，就和他有关系，那老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他停顿了一会，还做出倾听的样子，过了几秒钟才嗤笑一下，“嗯，你说的对，这家伙，就是要给他点教训，这么多年了，他像是耍猴一样对我们，看着我们对他感激涕零，指不定背后怎么洋洋得意。”
白林又等了一会，呵呵一下，“好，就听你的，我东西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开着车子去了市中心，先找了个饭店，吃了一顿饭，然后去批发市场那边看了一圈，又买了点小零碎，才再次驾车离开。
这次他朝着厉家的方向开过去。
……
厉北衍等了快一个小时，家庭医生过来，他和家庭医生一起上楼去。
白静乔站在沙发那边，看着厉北衍他们上去，心里七上八下。
厉北衍走到楼梯转角处，垂目看了一下楼下的白静乔。
白静乔正低头拿手机出来，看样子是有些着急的。
厉北衍叹了口气，收了视线，跟着医生去了老爷子的房间。
老爷子还醒着的，坐在那边看着窗外。
外边的阳光照进来，衬的他脸色发青。
听见开门声，老爷子转头看过来，见是厉北衍和医生，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老冯，你过来是检查的结果出来了么？”
冯医生点点头，“出来了。”
他拿了两张化验单出来，老爷子赶紧接过去，可是上面的专业术语他根本看不懂。
冯医生等了等，才接着说，“可能是我们验血的时间有点晚了，有些东西都已经排出去了，具体的成分没验出来，但是我和我几个朋友探讨了一下，我们怀疑，你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身体这样的。”
他沉吟一下，“我建议，还是去一趟医院，做一个系统的检查，有些东西不是靠验血就能查出来的。”
厉北衍站在旁边，看了看冯医生的背影，他总觉得，冯医生说的话有所保留，应该是有什么的东西，他不太好直接说。
老爷子看了看他手里的报告单，点点头，“那今天下午就过去检查一下吧。”
冯医生说，他应该是吃了什么东西，厉北衍之前也说，让他在吃的上面小心一点。
他真的是对厉家厨房那些人太放心了。
想到这里，老爷子的心一沉。
他身体是不好了，但是脑子还是精明的。
厨房里面的那些人，应该是不敢做出给他下药这样的事情的，他们在厉家工作，都是超过五年期限的，厉害关系分得清，而且也不是单纯金钱就能买通的。
所以，若是真的被人下了药，也不会是厨房那边干的。
老爷子脸色很是不好看，按了按太阳穴，对着冯医生，“一会你出去，帮我把管家叫过来，我有事情要交代。”
冯医生点头嗯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老爷子接着摆摆手，“行了，你先去忙吧，下午的时候，跟着车一起去医院。”
等着冯医生走了，厉北衍才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老爷子，“精神好点了么？”
老爷子精神是比之前好了一些，但是脸色并没有什么好转，整个人还透着一股子死气。
厉北衍看着这样的老爷子，居然生不出一丁点的难过之意。
他暗自笑了一下，果然，厉家的人，都是冷心冷肺的东西。
他也跑不掉。
老爷子靠在床上，还是有点喘，“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赶紧说吧，我一会还有要出去。”
厉北衍盯着老爷子，“都是陈年旧事，前段时间偶然知道，想在爷爷这边要一个答案。”
他说陈年旧事，老爷子心里就一跳。
陈年旧事其实有很多，但是能让厉北衍这么在意，并且直接找过来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件，他根本忘不掉。
老爷子看着厉北衍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你说吧。”
厉北衍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变得严肃，“我那双胞胎的哥哥，当年是怎么没的，爷爷可还记得？”
老爷子嘴唇蠕动，慢了几秒钟才哑着嗓音回答，“记得。”
厉北衍点点头，“方便告诉我么？”
“就是车祸，你应该记事了，当时阿宇卡的位置不好，你爸又优先选择了阿笙，以至于你哥哥送到医院那边的时候，已经没了机会。”
老爷子说的这些，厉北衍是知道的，但是他问的是别的，“那车祸是怎么造成的？”
老爷子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已经料到厉北衍会接着问这个问题，他收了视线，低头看了看放在腿上的手，又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声音有些轻飘飘，“是顾家那老头子告诉你的吧。”
厉北衍的表情并不太好，“谁告诉我的和这个事情本身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想知道，那车祸怎么造成的，意外还是人为？”
老爷子不说话，还是盯着外边看，脸上云淡风轻的，甚至还呵呵的一下笑了出来。
厉北衍的视线一直定在他的脸上，“还有，我舅舅的眼睛，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老爷子一愣，转头看着厉北衍，接着哈哈两下，“是了是了，那老家伙都能告诉你车祸的事情，肯定也会告诉你这个，看来，你在顾家那边得到认可了，所以说，那些人也知道厉家老宅这边的是个假的了？”
厉家老爷子啧啧啧了两下，“你可真的是我的好孙子，这是为了个女人，连自己家人都能出卖了。”
厉北衍冷哼一下，“出卖？有什么可出卖的，你以为厉家那些被层层掩盖的肮脏腐朽真的没人知道么？”
“知道又能怎么样。”老爷子一下子坐起来，腰板挺得直直的，脸上没了之前那种随意，带了某种阴狠出来，配着有些铁青的肤色，看着格外的吓人。
“那些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们算是个什么东西，包括那个顾家，就算知道这么多又能如何，他们会的也就是挑拨挑拨你回来给我添堵，他们还能做什么出来，那个顾家，要不是我给他们赏一口饭，就他们那个小公司，我一根小手指就能把他们碾的尸骨无存。”
厉北衍皱眉，看着厉家老爷子有些狰狞的脸，等着他都说完了才开口，“爷爷，您还真的是老糊涂了，外边的天早就变了，您以为还是您年轻时候的天下么。”
他站起来，走到床边，给老爷子掖了掖被角，“现在厉北笙在公司那边，了解整个市场的走向，你可以把他叫回来问问，顾家现在是个什么家业，有多大的基础和人脉，你再问问我们厉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呵笑一下，“二叔之前挪走账面上不少钱，现在财务那边还亏空着，公司整个流动资金还剩多少，银行那边的贷款期限到什么时候，您问好了，再过来说说您一根小手指的力量有多大。”
老爷子一愣，公司那边被厉沉挪走了不少钱，他之前查账的时候只查到一些，当时气得不行，后面的账面就没看，不过心里也有数，厉沉假账做的时间不短了，想来挪走的钱，应该不是个小数目。
只是后来只顾着惩罚厉沉，再后来就是身体开始出问题，他把这个事情也就放下来没管。
现在听厉北衍一说，老爷子才暗暗叫不好。
公司那边现在没了上一辈压着，只有一个并不让他放心的厉北笙，他对公司的现状，真的没了底气。
厉北衍自然看出来老爷子表情上的变化了，站直了身子，垂目看着他，“爷爷，我可能只这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和您说话，我希望您能和我说实话，若是等以后您想开了，再想找我解释，我可能，就没那个时间了。”
“混账。”老爷子一拍床板，“你这是什么口气和我说话。”
他一辈子被人捧着惯了，从前那些日子，还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厉北衍一点也不怕，转身去了窗户那边，朝着外边看，“这厉家人不多，地方倒是这么大，可惜了。”
老爷子看不得厉北衍这个样子，任何人在自己的面前，都要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不能有一点随意的姿态。
于是他直接开口，“阿衍，你爸爸……”
厉北衍转身，“时间差不多了，既然您什么都不想说，那我也不在这边浪费时间了，至于那些我问您的问题，我差不多也全都知道答案了，好了，就这样吧。”
他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说，直接过去推门就离开了。
老爷子的嘴还张着，本来想用厉震来压一压厉北衍，可哪里想到，他如今胆子大的，都敢不听他说完话就走了。
老爷子气的，坐在床上又是一顿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快从嘴里吐出来了。
他脸上憋得通红，好几次咳得以为自己可能这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就会憋死过去。
……
厉北衍从老爷子那边出来，本来就是想走了，结果出了主楼，就看见管家在门口站着。
老爷子确实是说要让他过去，有事情交代的。
管家冲着厉北衍点头，“二少爷。”
厉北衍想了想，“我先去看看我母亲。”
管家说了句好，然后才进了主楼，上楼去。
厉北衍站在主楼门口看了看，转身朝着佛堂过去。
大夫人还在念经，不过佛堂的门开着，厉北衍直接进去了。
大夫人和之前一样，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念着经文。
厉北衍过去，跪在旁边，对着面前的佛像叩首三次，然后直了身体，转头看着大夫人，“妈。”
大夫人原本闭着眼睛，现在慢慢的睁开，她停了念经，对着佛像拜了三下，然后站起来，去洗手。
厉北衍跟着过去，“爷爷那边，应该是出事情了。”
大夫人动作没停下，嗯了一下，“听说这两天卧床了，应该是出事了。”
厉北衍想了想，还是说，“我觉得是静乔做的。”
大夫人呵一下，“那倒是有意思了，他从前那么护着白静乔，现在白静乔直接回头咬了他一口，他要是知道了，不晓得是什么反应。”
厉北衍想了想，抬手按在大夫人的肩膀上，“我才知道一些事情，这么多年，委屈您了。”
大夫人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厉北衍，“从顾家那边知道的？”
厉北衍点点头，“等事情过了，我接您出去吧。”
大夫人笑了一下，不过可能是长时间不笑，她笑起来也不是很自然，“等事情都过了，我就去寺里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去处，你只想好你自己就行了。”
她转身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你刚才去看他，都说了什么？”
厉北衍跟过去，拖了一张椅子过来，“也没说什么有用的，爷爷那个脾气您是知道的，想从他那边问事情出来，并不容易。”
大夫人点点头，“顾家那小姑娘，现在身子如何，反应大么？”
提到顾惜，厉北衍脸上就都是笑意，“还好，她体质好，一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能吃能喝的。”
大夫人很欣慰，“这就好，少受罪了，那小姑娘性子好，以后生的孩子，也差不了。”
厉北衍笑起来，“您就不能顺便夸我两句，说因为我的基因好，所以孩子才差不了？”
……
顾惜等到下午，跟着邓暮云去了超市，今天顾南城也会早点回来，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大家做一顿饭。
她在顾家，还从来没下过厨，今天心情好，也想给大家露一手。
超市就在不远处，步行就到了。
顾惜挎着邓暮云的胳膊，慢悠悠的晃过去。
买东西的时候，邓暮云和顾惜是分开的，顾惜去看了水产，邓暮云去买青菜。
顾惜挑选了一会，就感觉有东西扒着自己的裤腿，她低头一看，是个小不点。
小不点眨着眼睛，“妈妈，要妈妈。”
顾惜抬头看了看，也不知道是谁家心大的父母，居然连孩子都能弄丢。
可能是肚子里有了小东西的缘故，顾惜现在看见孩子，心里就软软的。
她蹲下去，“你妈妈在哪里啊。”
小不点扁着嘴，只会说，“妈妈，妈妈……”
这么小的孩子，貌似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
顾惜牵着小孩子的手，“走吧，我带你去找妈妈。”
那小不点倒是听话，真的牵着顾惜的手，慢慢的朝着外边走过去。
顾惜想去服务台那边，把小孩子交给他们，结果才走到门口不远处，小不点就指着一处，“妈妈，妈妈……”
顾惜看过去，那边确实是有个女人，正在四处张望。
顾惜直接带着小不点过去，那女人看见孩子似乎松了一口气，“你可吓死我了，你去哪里了啊。”
顾惜皱眉，想训斥这女人两句，不管出来干什么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怎么还能把孩子给弄丢了。
结果不等她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个男人的声音，“老婆，你刚才带孩子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半天。”
顾惜回头，还不等说话，就感觉一阵烟味飘过来。
她本身就是抽烟的人，对烟味还算熟悉，可是如今这个烟味明显有些不对劲。
顾惜脑袋一晕，然后赶紧憋气。
她听见身后的女人说，“哥，嫂子说带着囡囡找你去了，你看看你们两个，走错开了吧。”
那男人过来，直接扶着顾惜的肩膀，“应该是。”
随后他看着顾惜，“好了，老婆，我们回家吧。”
顾惜不敢喘气，更不敢开口说话。
那牵着她手的小不点也奶声奶气的说，“妈妈，我们回家吧，囡囡饿了，想吃饭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