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床,赵鹤又换上了一身新衣裳,他熟练地抹除衣服上的“令取”咒印,然后志得意满地下楼吃饭了,显然他对自己下的这个套很满意。起先陈瑰烨还不愿意将“敕化”一境中悟得的“敕令天下以取之”来用作这等奴仆杂役才做的事上,不过两人一行几经波折,身上的银钱不够不说,就连衣物都快换不上了,无奈之下只能以此神通自万里之外的宋越皇宫隔空取物,不过这种距离的取物必然事先得在物品上做好符咒才行,但赵鹤早就算计好了会有今天,便早早就在东宫为数十件衣物和一些金银等物品,以及禁宫机要局仿制的各类大秦文蝶做好了符咒,而白刹对此也只能无话可说。
起先赵鹤还怂恿白刹直接去拿途径的州城里的东西,反正白刹取个方圆十里的东西还是不用符咒的。但白刹绝做不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只能不惜巨力从宋越皇宫取物。而如今,赵鹤算了下,算上各种文碟白刹“迫不得已”取物不下十数次。
饭后白刹问赵鹤今天有什么打算,赵鹤摸了摸下巴笑道“今天自然是再去那文客轩在会一会那可以说是姿色卓绝的女子。”因为周围几桌都有人,白刹便压低声音说道“怎么?想再劫一个?”赵鹤也压低声音答道“这就没必要了,不过谋上几面养养眼,做个露水姻缘也好。”白刹无奈摇头。
两人吃过饭后便去那文客轩,路上赵鹤和白刹又扯了些有的没的,说是他这名字不太好,要不改一改得了,改一个白起怎么样。白刹不去管他一路絮絮叨叨,只充耳不闻。
两人来到文客轩后,在桌旁读一卷古籍的兰梓予并未注意到二人,毕竟她周围围坐了一圈心不在焉的“读书人。”昨天回客栈后赵鹤和小二打听了一些消息,据说这文客轩里座位都有讲究。那些个富贵子第垂涎兰梓予美色,但又怕赶不上能靠近她的座位,只能早早让扈从装作读书人来这里装个样子抢座位,然后睡到自然醒的公子哥们才姗姗来迟,与自己的扈从“交接座位”,不过虽然此时店中已经“高朋满座”,却无人敢擅自去与兰姑娘同桌,毕竟这是琴州纨绔们定的雷池,他们可没少为这规矩打架。因此昨天初来乍到就和兰梓予同座还送她回家的赵鹤白刹二人,从昨天下午起就没受到过旁人的什么好脸色。因为店门口放着一块“来者勿喧”的牌子,店中虽然人多,却没人掉一些书袋子装文雅。赵鹤径直走到兰梓予的桌前坐下,这让一个在一旁准备许久才下定决心走上前的青衫公子直接愣住了,随后这名公子哥脸上布满了愤懑,但碍于面子又不敢当着心仪女子的面发作,只得攥紧了手中的青白象牙扇,留下了一个走着瞧的眼神便转身出门了。赵鹤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变化,依旧没心没肺地和兰姑娘打招呼。兰姑娘看到两人落座后温婉一笑,看得赵鹤心中歹念横生。今天两人交谈的倒是有点少,兰姑娘似乎很喜欢手中的《山河湖海志》,赵鹤便与她说了些他这些年去过的名山古迹,兰姑娘听得一阵心驰神往。最后赵鹤问道“姑娘可是也想去这天下走走?”兰梓予低头一笑,没再言语。赵鹤也没多问,心中一阵权衡利弊后还是觉得绑这么个美人回去不太划算,毕竟不像何酥那样可有大用,于是便告别道“在下此行已耽搁了些时日,今天便要继续赶路,希望以后还能再见上姑娘一面。”兰梓予眼神中没有太多惊讶和不舍,似乎对两个萍水相逢的人感情并不深,只说道“那公子以后再来琴洲,可要再来这里坐一坐。”赵鹤起身笑道“那是当然,在下告辞。”兰梓予笑着点头后便目送赵鹤和白刹便出门了。
两人依旧是什么都没带,按赵鹤的话说就是,两袖清风有何不好?
两人行至琴州城中一处湖边时,突然跑出来一行十几个人拦住两人去路。赵鹤认出了那个手持青白象牙扇的公子哥,上前笑道“我二人今日就出城,可相安无事?”那公子哥冷哼一声道“想跑也没用,且不说你们贼眉鼠眼之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便已是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你们还坏了我好事!让我怎能容你们?”
赵鹤无奈一笑,虽然之后换下的这个假面的确不如之前的英俊潇洒,但也绝不至于贼眉鼠眼啊。不等两人说话,那十几个人便蜂拥而上,赵鹤双手负后,身形如游鱼般在人群中灵活游走,还不时伸脚给别人使个绊子,一下便绊倒两三人。白刹那边倒是耐心被磨光后便一指轻弹,一阵罡气以白刹为圆心涌出,将两边十几人一同震飞出去,那原本气势汹汹的恶仆们倒地后便哀嚎不止。赵鹤见那公子哥没有慌乱,反而还更加怒不可遏了,便意识到此人还有后手。果然不等赵鹤“擒贼先擒王”,两个中年男子便出现在那人两边负手而立,其中一身背负一柄长剑。赵鹤无奈道“敢问公子大名?”但那名公子哥显然不想搭理这个将被他打断四肢扔进湖中的人。他身边负剑的汉子操着粗犷的嗓音说道“李山虎李公子都不知道,你们就敢来这耍横?”
赵鹤心想,这是谁在耍横?但是论跋扈他还真不信有人比得过他!便开口道“我真不认识什么山狗家猫的,我今天不想生事,你们这些猫猫狗狗的闪开,否则打断了五条腿可别怪小爷。”李山虎怒不可遏,大骂道“那老子就看看,到底是谁被打断五条腿!”说完那名负剑的扈从便准备动手,却被另一个白衣枯瘦的扈从伸手拦下,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病入膏肓的男子跟李山虎说了什么,只见李山虎一脸狐疑,随后便冷哼一声走人了。一直隐藏境界的白刹本以为要下手重点打残两人才能脱身,此时却疑惑起来了。他走到赵鹤身边,后者继续赶路,说道“战场上冲锋陷阵你懂,对战厮杀你懂,但两国交战并不完全靠这些,这你就不懂了吧。”白刹沉默点头。赵鹤继续道“两国大战,特别是大国,其重中之重便是军情一事,而这之中最大的功臣便是谍子。”白刹明白了六分,问道“真没想到,在这都能遇到你安插在大秦的谍子,看来你已然渗透了十之七八了。”赵鹤笑着摇头,说道“先前掌管机谍一事的老头子们,都想尽办法挤破脑袋了想要把谍子安插进大秦要害之处,但如此一来不说困难重重,即便安插进去了也得不到信任,大秦机要的那些家伙们一个比一个精明,你隐藏的再深也会被拔掉。”白刹沉默不语。
赵鹤问道“你觉得那李山虎是何人?”白刹摇头,赵鹤说道“大秦镇边将军李存孝嫡长子。”白刹听到李存孝这个名字便习惯性得捏了捏右手。赵鹤继续道“李山虎虽然跋扈,但是极其被其父李存孝器重,自小熟读兵书,谙熟兵法,养兵,训兵,用兵皆师承其父,他对用兵的一些独到见解,甚至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整个大秦都在指望他去承袭他爹的四十万边军。”白刹咧嘴一笑。赵鹤也笑道“这以后真是个心头大患啊。”
白刹笑道“所以你早早就在他身边安插了谍子?”
赵鹤却问道“你觉得那两名扈从谁是谍子?”
白刹不曾去“阅览”那些人,便猜道“那名白衣男子?”
赵鹤笑着摇了摇头,白刹又猜道“是另一人?”
赵鹤笑道“两人都是。”
这可让白刹真正惊讶了。
赵鹤说道“我们此行改道琴洲,最大的目的便是与那两名谍子搭上线。当年我师父力排众议,硬生生将两个根底极好,底子极干净的年少谍子送到洛阳两州之隔的琴洲,这让我父皇龙颜大怒,差点砍了我师父,当时要不是我趴在虎头闸上哭着求我父皇,可能我师父都没个晚年。更别说追封了。”
说到这赵鹤抬头深呼吸了一口气,脚步不停。
赵鹤继续说道“当年我师父教导我,读书多没用,得把书里的东西用活了才算。当时我便问我师父,什么是死水不养,唯活水可去也。我师父说,就像朝堂上那帮老不死的,他们不死,就没新官上朝了,整个朝会也就死气沉沉的。”
白刹听到这笑了笑,他也是打心底里欣赏老太子太傅。这名让宋越做稳了天下东西北的第一谋士,让白刹觉得此人谋天下不足,谋一国可谓出神入化。
赵鹤继续说“朝堂都是这么个道理,那安插谍子呢?既然那些大人物早晚都得把位置挪给后人,为什么不把谍子放在那些有望受到重用的人身边呢?可惜啊,可惜当时的宋越不懂啊!”赵鹤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时候他们都说如果辛辛苦苦培养的谍子到头来只是插在了一个废物身边,岂不是血本无归?我师父当场便反驳两国之事岂能和瓦筑买菜一般?虽然把注压在这些后辈身上的确风险不小,先不说他们能不能真的得势,万一哪天出个意外死了,不是一样的结果。但这远比直接在大秦机要出插谍子要容易的多,以后得势了,也更稳固得多最起码不会被轻易拔掉。所以我师父才会冒死,用他那只能留作念想的夜谍司腰牌去威胁他的老部下们,把那两个最好的谍子送到了当时最不被看好的李山虎身边。”
白刹听完后深吸一口气,两国以及朝堂之间的明争暗斗,真的比沙场之上复杂太多了。
白刹问道“所以此行一来与那两名谍子搭线,二来看看这李山虎有没有活的好好的?”
赵鹤笑道“是啊,他可别死了。”
夕阳下两人身影走出琴洲州城。
赵鹤转头看了眼硕大的“琴洲”二字,心想道“师父他还想再听一次你的琴啊。”随后又低头一笑,继续赶路了。
张斯霍,宋越太子太傅,亦是天下谋士中,阳谋,谋国第一。其避祸之能举世无双,三度布局使宋越躲过灭国之灾,以人力谋得宋越国祚经三次坍塌而再三接天!论其功本应得青翎国士之称,后因与新王不合而退居幕后,做那太子太傅,曾言“有儿赵鹤是为嘉临王唯一能事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