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我要带走!”
一道冰冷异常又带着不容反抗的声音传来。
女子白皙脸庞上尤挂着未干的泪痕,望着去而又返的十一,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一旁的强盗们见十一返回,也明显滞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将目光转向领头之人。
那强盗首领先是沉默了一下,而后朝强盗们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呼啦”一声,迅速将十一连人带马围在了中间。
强盗首领向前踏上一步,仍毕恭毕敬,拱手朝十一道:“好汉,此前斩下我兄弟手臂一事,我等已不计较,好汉要去便去,我等记下好汉的恩情,如何?”
话说到最后,言语里已充满了一丝狠戾之色,大有一种若不答应,只怕此地亦是十一葬身之地的意思。
“她,我要带走。”话语依旧冰冷霸道。
“你……”
此时强盗首领眼里,已满是狠色,本来他们就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往来只有别人向他们哭着求饶,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强盗首领胸口剧烈起伏着,紧了紧右手里的那把五环钢刀,顷刻间便做出了决定,震天大吼一声。
“兄弟们!他只有一个人,谁杀了他,那女人就赏给谁,上!”
原本正踌躇的众强盗,听到吼声好似给了他们勇气,各自怒吼一声朝十一的方向提刀扑了过去。
那女子眼见此景,带着哭腔一声惊呼,双手遮挡了自己的双眼,她有些不忍看到前来搭救自己的男子,命丧强盗之手,更不愿看到这血腥的场面。
十一稳坐于马背之上,看着来势汹汹的众强盗,面色未曾一变,只听他冷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
“苍啷!”
一声脆响,却是宝剑出鞘,一瞬间好似有漫天的白光闪过,如蛟龙出海,气势磅礴,另人目不可逼视。
顷刻间只听到“噗噗噗”,一阵闷响声后,整个官道顷刻间复于平静,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般。
车上女子侧耳倾听,静待片刻却没有听到惨叫声,一时不明所以,欲待睁眼,却忽感一条柔软的丝绸蒙住了自己的双眼,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没事了,我送你回家。”
想来,十一是不愿女子看到这般血腥场面。
将女子扶上马后,十一回头环顾四周,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强盗尸体,面无表情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两人同坐一匹马,一路上走走停停,女子从一开始处处警惕十一,最后发现十一除了话不多,冷冰冰之外,并没有趁人之危的举动,倒不失正人君子的风范。
期间,十一也知晓了那女子的名字,月瑶。
这一日,两人已行至临都,在往前半个时辰的路程,便是京城地界了,随行的这几日里,月瑶恢复了她活泼的性子,偶尔还打趣十一是个木头,整天一句话都不曾说过,而十一却也不曾反驳,任由着她。
十一透过脸上的黑巾面纱,安静的看着身前的月瑶,他的心从没有如此刻般平静过,那是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感觉,说不清,亦道不明。
忽,一阵寒风袭来,身前女子如丝绸般轻盈的长发,随风飞舞,拂在十一的脸上,空气中散发着只属于她的发香味,另人沉醉。
“木头!”月瑶回首突然大叫一声,又满是惊喜的说道:“木头,快看,下雪啦!”
十一抬首望去,果真下雪了,那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正从空中缓缓落下,伴着那一张令他失神的笑颜,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月瑶此时孩童心性大起,快速下马,奔跑在草地之上,双手小心翼翼如获至宝般捧着一片片雪花,笑的甚是开心,她欢欣雀跃着朝十一挥手道:“木头,快下来,很好玩哩。”说完又去追逐雪花儿去了。
十一望着远处的月瑶,隐藏于面纱后面的面容,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他翻身下马,走了过去,轻轻解下自己的披风,从背后为她披上,语气仍旧冷冷的道:“小心着凉,前方便是京城了,我便先走了。”
月瑶听到话语,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急躁,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急转过身,道:“先随我一起去京城吧,我爹会给你一些盘缠,之后再上路不行吗?”
十一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了,此行已耽搁了数日,我该回去了。”
月瑶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得捏着衣角,半响好似鼓足了勇气,抬头直视着十一,问道:“那……那我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吗?”
十一清楚的知道,一个杀手被人知晓了相貌,那便等于已经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归一阁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已经暴露了的杀手,他本想拒绝,奈何对上那双满是殷切的眼神,心中忽然一软。
十一伸手慢慢将斗笠取下,缓慢摘下脸上的面巾,只听到身前的月瑶发出一声惊呼。
还是吓到她了吗?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怪物吧。
十一缓缓低下头,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苦涩,令他喘不过气来。
忽然,他感到一双柔软的手掌,温柔覆在他的脸上,他心里一惊,猛地抬头,入眼的是那一双雾气蒸腾的眼眸。
“疼吗?”月瑶轻轻抚摸着十一左脸处,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哽咽道:“一定很疼吧。”
十一如遭雷击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眼前楚楚可人的月瑶,好似周身万物他已感知不到,唯有眼前的女子才是唯一的存在。他轻轻摇摇头,嘴角蠕动着,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尽管此时寒风凛冽刺骨,十一却怡然不惧。哪怕自己坠入阿鼻地狱,历经世世轮回之苦,亦要于生生世世里与她相遇,护她周全。
漫天飘落的雪花,如九天之上的仙女,轻轻摇曳着曼妙的身姿,轻盈落下,渐渐的好似要将这片大地覆盖般,越来越大。
十一与月瑶分别后,便马不停蹄赶往归一阁复命,行到第二日傍晚时分时,却不料再次接到归一阁派出的任务。
一日后,深夜京城。
街道上清冷无人,一道身影被月光拉长,只听得“当”的一声铜锣响,有人叫唤道:“子时到,小心火烛!”
当打更人走到丞相府邸时,叫喊的更是卖力。
都说当朝丞相体恤万民,仁厚无双,若是叫喊的卖力,被他收入府邸打杂,那也是光宗耀祖的美事。
只可惜,他在门外如何叫喊卖力却石沉大海,倒是引起府内阵阵犬吠声,他只得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待他走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至街道屋顶飞身跃到丞相府邸外一颗枝叶茂密树上,饶是府内夜间耳目灵敏的恶犬也未能发觉。
借着淡淡月光,只见这人一身夜行衣,委身隐于浓密枝叶中,呼吸时有时无,一双丹凤眼目光炯炯监视着府内一举一动。
他便是十一,此行任务目标,正是当朝丞相。
他是一个耐心的猎人,毫不急躁,静静地等着猎物出现,在猎物松懈的一刻,给予致命一击。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十一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而府内院庭中,十几名士兵依旧轮番巡查,他暗暗将他们换防的时间记在了心里。
之后,不知他从何处取来一个酒葫芦,拔下木塞,扯下面巾,仰起头,喉结滚动,几声“咕噜咕噜”声响后,半壶老酒已下肚。
每次执行任务时,他都钟爱饮上半壶酒,这能令他思绪快速运转,制定最佳的刺杀时机,及快速脱身的策略。他伸出右手,抹去嘴角酒渍,身躯后仰靠在树干上,闭眼休憩。
过得片刻,十一忽然坐起,抬眼朝天上望去,星光暗淡,乌云遮月,顿时夜色又黑了几分。而寅时又是人睡眠最沉的时候,他起身将面巾戴上,脚尖轻点树干,身形一展,落身庭院中。
庭院里,正是士兵换防间隙,眼见四下无人,立刻飞身跃上屋顶,举目望去只见正房之中,仍有烛火未熄。
如此,他毫不迟疑,如鬼魅般隐在夜色里,兔起鹘落间,已至正房门外。
此时,十一倒挂在门外走廊房梁上,透过窗户的缝隙,往里看去。只见屋内布置素雅,卧房内书桌上摆放着一叠呈报,一名中年男子正伏案而睡,手中仍兀自握着笔。
十一见此更不迟疑,飞身轻巧落地,轻轻将房门推开闪身进入屋中,反手将门合上,伸手从背上取下长剑,一步步朝书桌走去。
屋内微黄烛光印照剑身,折出片片冷芒更添杀意。
对他而言取人性命的事很简单,只需手腕运劲,长剑递出,任务便已完成。
正当十一手持长剑欲取目标性命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伴着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
“爹,您睡了吗?”
匆忙间,十一不顾其他,立即跃上房梁,屏气凝神躲藏起来,眼神紧紧盯着房门口。
“吱呀!”一声。
房门被人推开,一道影子投入房内,待到影子主人逐渐走近,借着烛光才看清来人容貌。
只淡淡一眼,十一瞬间心神猛地一震,全身紧绷,脑内一片混乱。
怎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