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中。
“什么是符?”
“符就是世间万物,身上精气神魄充足,随手拈来就是一道神符。”
范耳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听讲,还那些纸笔仔细做笔记,只是听得他一头雾水,所以呢?
绾秋一身白衣,衬托的肌肤白皙细腻,见眼前这个胖嘟嘟的师弟一脸茫然,稍稍有些尴尬。其实昨天收到师父命令时,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彻夜准备了一晚上...可对于怎么教根本毫无头绪,一晚上都在意yin自己如何为人师表。
绾秋撇去杂念,正所谓输人不输阵,就算讲得不好,也要理直气壮,好,握拳对嘴干咳两声,正色道:“当然,小范子你境界不够,还停留在看山是山的境界。”
“所以!本师姐给你准备了符纸,符笔,还有朱砂,你动手吧!。”
范耳小心翼翼的问道:“绾秋师姐,可我不会画符啊。”
绾秋有些心虚的没有直视小胖子,从方寸物里取出一块记录着心法,符箴咒决的“玉简”。
“噔噔噔!”她扬了扬手机散发着晶莹青光的竹片,抛给范耳:“这就是本门第一代祖师,太一真人所创的《太一决》,喏,给你。”
范耳拿着手上的玉简,一脸真挚的说道:“师姐果然料事如神。”他一眼就看出了绾秋根本就底气不足,不会教人,甚至根本不会符法,可本着尊师重道,尊老爱幼的文明礼仪,还有师姐是个前凸后翘,脸蛋标致的美人份上(这才是真正理由),就当个人畜无害的傻胖子吧!
绾秋看着眼前这位诚恳的小胖子,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师姐深感欣慰啊:“小范子,你在这儿好好修行,师姐我到处走走,你照着玉简练,准没错!”
她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对了,玉简会用不?”
范耳再次一脸真挚感动笑容:“师姐对我真是无微不至,师姐你辛苦了,快去好好休息吧,我会用。”
绾秋感觉小胖子的笑容怪怪的,但也没想太多,倾直离开,哦耶,当人师父也没那么难嘛!
范耳目送这位师姐离开,然后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长长吐了一口气,修行,真的累啊!要不是因为一些江湖仇怨,家族里供奉的几个修行门派都被灭门,家道中落,更被落井下石,从天下第一商行,分崩离析,偌大的范家,死的死,走的走。
他可不是范家的直系子孙,只是从小在范家长大,一个孤苦伶仃,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小书童,范家那位待人和蔼可亲的夫人赐他范姓,可在那一天,这位夫人也死了,死之前让他跑,越远越好。
所以范耳,在范家遭遇灭门之灾的时候,偷了点东西,就背井离乡,跋山涉水,走过十万八千里,来到龙虎山。
他握紧手里的玉简,低声喃喃道:“夫人,要是我学有所成,定然会替范家报仇雪恨,慰你在天之灵,可要是学不成,没报仇,你也别怪我。”
范耳长吐一口浊气,闭目养神,手里的玉简散发着晶莹青光,神念进入其中,短暂失神,天旋地转。
他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的世界,下意识伸手四处摸了摸,却像是触发了什么,面前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有的看得懂,有的就跟鬼画符一样,有的鬼画符是一眼就看明白了,有的一知半解,有的就彻底不明觉厉了。
在范耳彻底沉浸入玉简中《太一决》的心法世界中时,那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来了,就静静的坐在一边,等待着小胖子的醒来。
只是让他稍稍有些意外的是,这位范小胖居然还没醒,他记得绾秋第一次接触《太一决》,感悟其内所记载的符箴咒决时,可不到一刻钟,就会承受不到符箴真意,退出玉简之中。
这范小胖小友,已经入内半个时辰了。
不是连画符都不会,能经受住神符中的符道真意?
睡着了吧?
这个时候,范耳突然回神,睁开双眼,只感觉头昏目眩,腹中翻江倒海,冷热交替,脸色苍白,难受至极。
中年男人拿起一旁的符笔,于虚空中画了一道清心灵符,这道灵符在虚空中凝而不散,笔杆一挥,那清心灵符渗入范小胖的额头。
不过几个呼吸,范耳脸色迅速红润起来,身体的不适感也渐渐平复。
中年男人放下符笔,轻声问道:“《太一决》中的符道真意,看懂几分。”
范耳这会可不傻,知道真正的师父来了,那凌空画符的手段,绝对是妥妥的神符师境界。
“到藏天下的章节,就看不进去了。”他想起在玉简中看到一篇名为藏天下的章节时,其内的文字看着看着,字体就如同被水化开的油墨,其内那股符道真意顺着他的神念,撼动震荡他的神魂,所以才会有诸多不适。
中年男人沉默片刻,问道:“你是看懂了五行御符?”
范耳老老实实的点头。
中年男人如释重负的微微一笑,拿起符笔,站起身来,正色道:“正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譬如练拳,也有类似的说法,叫神不到,拳不妙。听上去很虚,其实半点不虚,说的就是一个勤字,熟能生巧,巧出玄妙,循序渐进,便知道了,知道了一法,一法通万法通,万法皆成。”
自幼就是个小书童,比较普通人家也算饱读诗书的范耳浑浑噩噩,如同饮了一坛老酒,醉醺醺的模样,看似浑噩无神,却已沉入其中。
中年男人对着笔尖呵了一口气,黑色硬毫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温润起来,虽然锋芒依旧,笔尖如刀锥,却有了灵气。
“画符一事,向来以道家符箓一脉为尊,其实我们画符,不必太拘泥派系,世间至理,终究逃不过一个化腐朽为神奇。”
范耳脑中灵光乍现,好似抓到什么苗头。
中年男人轻轻挪步,一手执笔,寻找落笔之处:“接下来,我会在这竹子上写字画符,你什么时候抓住那点意思了,我才停笔。”
“写字画符需要谨记笔构意韵,一点真气,灌注笔尖,下笔一气呵成,如藕断丝连,字可断,神意不可断,必须遥遥呼应,如两座大山之巅,相互高喊,必有回响。”
中年男人终于开始写字画符,字体中正平和,手法极稳,几乎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大到天下社稷,小到柴米油盐,诗词歌赋。
范耳说不出看到那些字有什么感觉,只是有一种妙不可言,说不出缘由。
中年男人会踮起脚写在竹子高处,会蹲下身写在低处,会一次次挪步,一次次呵笔润毫,写得酣畅淋漓,恣意汪洋。
他写了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他写了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
他写了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还写了我糟糠也食,五谷也认,跳一场花旦笑捧。
中年男人就一直在写,孜孜不倦,不厌其烦。
每个字都会很快写完,写完之后,竹上的笔墨即散,可是意味长存,绵绵不绝。
范耳凝神聚气,默默感受字里行间真义。
其中广阔无边,有小桥流水人家,松花酿酒,春水煎饼。也有圣人济世忧国忧民,快意恩仇怒马。
星辰大海之浩瀚,西风瘦马之悲凉。
范耳沉入其中,难以自拔,却在那句:人是未醒佛,佛是已醒人。
他啊一声,突然醒悟,灵台一片清明,精气神从未有过的饱满充沛,竟是连破两境,直入炼神境。
中年男人停下笔,转头望向范小胖:“懂了?”
范耳拱手拜谢:“懂了。”
这位一身儒衫的中年男人,面色微白,满脸疲惫,可依旧神采奕奕。
“画符需要符纸,符纸可以是世间万物,但你还是要老老实实在纸上画符,切记不可心浮气躁,妄想一蹴而就。”
“谨遵教诲。”范耳肃容道:“请问先生尊讳。”
中年男人将符笔递给他,人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原来只是一缕烟雾所化。
范耳却无半点惊异,眼中具是向往之色,这就是“化身符”?居然能如此灵性。
…
本体依然坐在阁楼之中的中年男人喝了一口热茶,静静坐着,收敛心神,为在二楼师徒二人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