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清雅俊秀的女子!如兰之茂,如玉之莹……”
耳边有隐约的男人说话声,永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有一只青花大碗,碗中的牛肉散发出阵阵香气,诱使她的唾液腺开始疯狂工作。
她感觉自己已经快饿虚脱了,周遭昏暗无光,只有那块最大的牛肉片鲜嫩异常夺目亮眼。于是小胖手轻轻伸到大花碗旁边,抓起一块迅速塞进嘴里,嚼了嚼囫囵咽下去,才从饭桌上抬起头。见侧身处,一锦衣男子手执折扇,唇红齿白,一脸痴相盯着她左瞧右看。
“嘿,我的妈呀,是人是鬼?怎么离我这么近哪?”永绥心中一慌,向后一撤,大叫道:“快走开!你眼珠子要掉我眼眶里了!”
“嗯?走开?我还想离得再近点儿呢!美得如此毫无瑕疵,真真乃绝世佳人也!敢问小娘子哪里人氏?”
“绝世佳人?泡妞也不用这么夸张啊!”永绥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赞美她的外表,暗自一喜。但转念一想,心马上沉了下来,我可是长得很普通哪!坏人就是这样经常引诱小姑娘的。
大部分普通女孩都认为自己是块未开发的璞玉,然而有些人实际上却做了一辈子的小石子。可不能随便相信别人的甜言蜜语。
“这小妮子胡言乱语些什么?八成是脑子有病,公子,咱们也吃完了,赶紧走吧!”扇子男身边的一位黄衣伺者道。
“有病才好,正好本公子带回府上给她治治病!”扇子男将折扇甩手一合,就要弯身去抱永绥。
永绥一阵恍惚,明明是来剧组打杂的,眼前的这一切比布景要真实的太多。她箭步奔到门外,雕梁画栋,轩窗碧阑,酒旗高悬,上书一大大的“酒”字。
门庭宽阔,这些偶尔进门的客人或长衣或短褂青衫,都是一脸肃然,怎么看都比群众演员专业。
她大喊:“导演——导演——”。
没有人回应。
“徐姐——徐姐,你在哪儿?”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
门外是她没有见过的世界。往东还是往西?
一条铺满青砖的街道,两边店铺林立,飞檐画角雕花精致,镂空门窗古香古色。有阁楼,有小摊,喧嚣此起彼伏。有年轻女子珠翠罗绮,也有耄耋老人艰难蹒跚,有青壮年挑担叫卖,也有扎着朝天髻的小孩嬉笑玩闹。
还有个白衣书生,靠在路边书写字画。
重要的是,全部是写得相当好看的繁体字!
这拍的是哪一出啊?
永绥努力定了定神,身边的扇子男还在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她全然听不清,只沉浸在回忆里。
作为一名刚分配进乡里的小学教师,她的收入并不可观。除了帮家里还贷款,还要负责日常开销。弟弟还在念高中,父母年纪大了,地里的活干不了多少,不依靠她怎么办?
漫长的暑假是她挣外快的好机会,于是暑假刚刚开始,永绥就跑到这个一线城市来打工。经同学介绍,她来到一剧组做了名服装道具师的小跟班。片名为《梦回金陵》。每天被小丫鬟似的呼来唤去,不过忙忙碌碌倒也感觉新鲜有趣。
这一天,天空有点阴沉,云层似乎要努力挤出些雨滴来凸显它的无辜。
服装师手上拿着一套古装走过来,是锈有牡丹的大红对襟长衫内搭素色罗裙,“这导演太事儿了,还非要这种半旧不旧的衣裳,我从哪儿给她弄去?别告儿他们啊,这我从潘家园二手市场的垃圾桶捡的!”
“徐姐,你运气还真好!这都能捡到?”永绥抖开瞧了瞧,“这洗了吗?怎么还有一股子霉味儿,女主角给穿吗?听说人家洗澡都是空运矿泉水来的!”
“不能洗,洗了就没有导演要的感觉了!别管她,导演满意就行!”
果不其然,永绥刚要给女主把衣服换上,她便列个十丈远,掩着鼻子叫:“哪弄的衣服啊?臭死了!”
“姐,味儿没那么大,拍几个镜头忍忍不就过去了吗?”永绥劝道。
“小永,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穿个试试!”女主角斜了一眼导演,看导演没说话,指了指衣服。
永绥利索的把罗裙扎好,穿上对襟,系上束带,“这不,还不错啊!别说我穿着还挺合身!”
束带可能勒得太紧,她眼前突然一黑,倒在地上。
耳边还可以听到这样的声音:
“掐人中,快掐人中!”
“赶紧先给她喂点水……”
“打120!”
“……”
永绥的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眼前最后的场景只是一阵黑暗,继而红蓝交错,网格密布……
这种感觉恐怖阴森,想到此,永绥打了个寒颤。
闪闪酒帘招醉客,门前独卧异乡人。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撩起裙子,下意识的掏了一下牛仔裤袋,手机还在。
然而屏幕一阵漆黑,摁了开关也毫无反应。不知是坏了还是没电了,但是还留有一样功能,那就是勉强可以当镜子用用。
屏幕里映出来的面庞令她吃了一惊。这哪里是曾经的永绥?这比古装版的范冰冰也不在话下,蛾眉螓首,杏眼桃腮,娇靥朱唇,青丝云鬓,眼眸一转,满目的风情无限,红唇轻启,无尽的欲语还休。
她吓得赶紧把手机塞回兜里。
天哪,我不再是我了。
我是谁?
她有一点恐慌。
当一个人被丢失了原本的自己,她怎么能坦然?
整容的女孩当然不同,她们有着最明确的目的性,整成什么样,心中有个初步的规划,起码知道是自己作的。
可是被老天爷突然整容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万幸的是,好歹整成绝世美女了。
她正想再照一遍镜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小娘子,是觉得冷吗?秋凉了,先进里边吧!”扇子男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永绥身上。
“秋天了?这么快?”永绥疑惑的看向四周,落叶无声。
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
“这是哪儿啊?”
“这是京城啊!我们正在此酒馆饮酒,你凭空而降,不知怎么就冒了出来,还偷吃了我碗中最大的一块牛肉。不过真是可爱极了!从来没见过此等女子!”
“我偷吃了你的牛肉?那我吐出来还给你啊!”永绥舌头一伸,作势要吐。
“莫急莫急!”扇子男急忙将扇子打开,支在她下巴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