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水长天的包厢，吴言、萧远和赵子衿三人正说着话，看到他们进来，都站了起来。
“李唯开，你这家伙，回来这么久也不跟大家联系！”赵子衿笑着拍了拍李唯开的肩，比比个头，“怎么样，我没比你矮吧。”
“嗯，还跟以前一样黑！我回来这两年呀……忙得连一塌糊涂，吴言知道的。”李唯开捶了捶赵子衿的肩膀，目光转向萧远，微微颔首，“萧远。”
“隆重介绍萧大法官。”吴言笑着跟李唯开说，“我是小律师，他是大法官，我现在走哪儿都得巴结着他。”
“萧法官，幸会。”李唯开顺着吴言的玩笑话往下说。
“吴言你都是杜韦泽手下利刃了，还小律师，太自谦了吧。”萧远睨了吴言一眼，转过头看着李唯开，跟他握手，“回来了。”
萧远的目光在李唯开和沈眉身上停留了一会。
多年不见，李唯开的仪表越发无可挑剔，原本少年时的清俊加上这些年纵横商界的强势，如今的他，像一坛积年的美酒，更有味道了。
一袭长裙深栗色卷发的沈眉站在他边上，眉目舒展着，脸上是恬淡又满足的神色。他回来了，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然而这么多年来一直沉在她眼底的那抹失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两人，天作之合，怎么看怎么般配。
萧远在心中暗暗慨叹，不管时光如何流逝，他们仍旧是一对璧人，就像很多年前他看着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怎么没把佳佳带来？”沈眉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笑着问萧远。
“那个小混世魔王，带她来，我还吃什么饭叙什么旧。”萧远笑了起来，说到女儿，眼睛里的疼爱掩都掩不住，“何羽在家带她呢。”
“哎，我说沈眉，你自己也快着点儿呀，别到处认干儿子干女儿。每次看到人家孩子都跟人贩子似的。”赵子衿取笑沈眉。
“去你的，先管好你自己再说。”沈眉白他一眼，扬扬眉，“周嘉宁马上就到。”
赵子衿不自然的挠了挠头，一脸尴尬。
“我说什么来着，最不能惹的就是沈眉不是？”吴言在边上笑得没心没肺，又合掌祈祷，“神啊，请把周嘉宁送来。”
说曹操，曹操到。
包厢门又开了，是周嘉宁。
精致的妆容，半长的发，套裙笔挺，俨然是女强人的样子。
“我来晚了。”周嘉宁笑着打招呼，目光含着几分情意，轻轻地扫过赵子衿。
赵子衿转开了目光，招呼大家，“哎，别都站着呀，咱们坐下说。”
老同学碰面就是这样，不过就是三杯酒，五句话，就算二十年没见的人，也马上就能谈天说地交杯换盏。
这叫少年的情谊。
“萧远，真没想到你是咱们这伙人中最先结婚的，女儿都两岁了。”吴言喝得很嗨，脸很快就红了。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不过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萧远笑了笑，还有点不好意思。
萧远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那……他们呢？
李唯开看着沈眉，周嘉宁看着赵子衿，看的人别有深意，被看的人如坐针毡。
“所以我才能有那么可爱的干女儿呀。”沈眉装作看不到李唯开情意绵绵的眼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杯子，“我开车，就以茶代酒了，让咱们为对的时间和对的人干杯，那些错的，就让它过去吧。”
大家都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或是茶杯。
李唯开却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兀自不动，只拿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沈眉，眼神很是复杂。
包厢里忽然就静默下来，连隔壁包厢劝酒的喧嚣似乎也远去了。
沈眉也看了他一眼，“怎么，我说得不对？人总要向前看吧。”
气氛就这样胶着起来，这一桌子人看看沈眉，又看看李唯开。那两人一个端着酒杯，一个坐着不动，脸上各有各的固执。
“那……那就为了重逢吧，为了大家的重逢干杯，来来来。”吴言说着解围的话，仰头先干掉杯里的酒。
沈眉抿嘴看着李唯开，气恼又无奈，半晌才举杯喝掉茶杯里的茶。
最后各人喝了各人的杯中物。
李唯开就那样坐着，杯里的酒，始终未动。
老同学见面，离不了的就是一个“酒”字。三两杯下肚，时间似乎就像倒带一样，那些尘封的记忆，那些少年往事便一一心头游走。
那些关于青春的记忆。
吴言特意没开车，一上菜就拉着同样没开车的李唯开和赵子衿一起喝酒。
“我今天不喝酒。”李唯开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转头喊服务员，“麻烦给我一个茶杯。”
“行行行，你说不喝就不喝。”吴言在李唯开面前是弱势惯了的，便耸耸肩，起身坐到赵子衿边上去喝酒。
赵子衿在周嘉宁的目光下正是坐立不安，正巧吴言坐了过来，便半推半就地喝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两人都喝高了。
“赵子衿，还是你最讲义气。”吴言勾着赵子衿的肩膀，又指指李唯开，“不像他，沈眉只要看一眼，马上就怂了。”
赵子衿站在边上傻呵呵地笑。
“你这个标签不是高中就贴给我了。”李唯开也笑，眼睛看着沈眉，“对吧，沈眉。”
沈眉却转过头不理他。
“赵子衿，我送你回去吧。”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周嘉宁开了口。
“不麻烦了……”赵子衿转头看看周嘉宁，他其实还保持着几分清醒，“我都好久没见李唯开了，怪想的，说说话。”
周嘉宁脸白了，咬咬唇，“那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快步出了包厢，细高跟的声音很仓皇。赵子衿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流露出挣扎的神色。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沈眉白了赵子衿一眼，追了出去。
沈眉在酒店门口追上周嘉宁，周嘉宁转过身，眼中噙着泪花，“你看，他那么烦我。”
“嘉宁，你也不能全怪他，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呢。”沈眉把周嘉宁揽在自己肩头，“你别难过，他要跟我们走也好，我正好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你们？”周嘉宁面露疑惑，你们是谁？
想到李唯开那副无赖的样子，沈眉不禁苦笑，“我和李唯开一辆车来的。”
“好，帮我问问他，能不能给句痛快话。”周嘉宁开口，又迟疑着问，“沈眉，你俩……”
“没有我俩，就是工作完一起过来。”沈眉笑了笑，眼中有丝怅然，“嘉宁，还能怎么样呢？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沈眉，男未婚女未嫁。”周嘉宁握住沈眉的手，稍稍有些用力。
“嘉宁，我没有那么勇敢……”沈眉淡淡笑笑，跟周嘉宁道别。
转身往包厢走，李唯开已经和赵子衿勾肩搭背地走到了走廊上。
“我们换个地方再去喝两杯？”赵子衿看看沈眉，又看看李唯开，“庆祝你们重逢。”
沈眉白了赵子衿一眼，他就不说话了。
沈眉开着车先送赵子衿回家。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赵子衿，“赵子衿，我知道你没喝高，何必呢？”
“我这不是高兴吗？”赵子衿咧着嘴笑，“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总要给嘉宁一个话吧。”沈眉抿着嘴，“男未婚女未嫁，无意的话也不用彼此蹉跎了。”
“谁蹉跎她了，我真没那个意思。”赵子衿转头看向窗外，“沈眉，你别管我俩的事，我们的情况跟你们不一样。”
“我们的情况才跟你们不一样！”沈眉微微提高了声音。
你们之间至少是没有任何阻碍的，沈眉想。
“我们的问题在感情本身。”赵子衿沉默了片刻才说，“就像一棵树，若是从树根烂掉，那些枝枝叶叶的，都是小事。”
“赵子衿，我只是觉得，除了萧远，你俩是我们几个人距离幸福最近的人。”沈眉叹了口气，只要往前一步，真的是触手可及的幸福。
“沈眉，你不幸福吗？跟你那个大教授。”赵子衿声音平淡地问。
“我……”沈眉不说话了，她竟然说不出，自己是幸福的。
“赵子衿，我劝你一句……”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唯开忽然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已经走不进她的生活，那时候就晚了。”
话里带着难以言喻的伤感，沈眉听在耳朵里，心底深处就尖锐地疼了一下。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适时的沉默，各想着各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