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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温暖的手

神识禁锢于黑暗之中,就仿佛整个人沉进一个很深的冰潭之中,随着身体渐渐下坠,那上方入口的唯一光源,也在视距的拉扯下,逐渐变成一个小光圈,并最终演变成一个小光点。

冰冷的黑暗之中,赵明珠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那个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小光点,她的表情无喜无悲,并缓缓闭上了双眸。

虽然这是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但赵明珠知道,自己的身体被人下过一种诅咒。

凶手的动机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叔叔在第三天便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回来了,只是后者身上的杀气与血腥味实在太重,害怕影响到自己的康复,便没有来到病床前看上她一眼。

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杀伐果断,偶尔也会露出几分慈祥笑容的叔叔,就如同多年以前的一场不辞而别一样。

不过,赵明珠已经习惯了分别,所以,那时的她并未哭泣,因为她知道,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将军大人,这位是您的爱女吗?真是虎父无犬子,竟是天生灵体。”这句话是一个老和尚说的,老和尚已经上了年纪,但那双眼睛却精神抖擞。

除了洁净的大光头以外,那长长的胡须甚至可以打一个蝴蝶结,而小时候的赵明珠,也没少因为玩弄老和尚的长胡子,而被叔叔打屁股。

“大师说错了,她是我的侄女。”赵明珠记得,叔叔是如此回应的,即便老和尚称呼叔叔为您,叔叔也依旧没有怠慢那个老和尚,二人相互以尊称相称,似乎既是朋友,又是师生。

只可惜,那时的赵明珠实在是太过贪玩了,所以,她并未听清叔叔与老和尚后面的对话,只是从那天以后,自己便被告知,未来要动身告别故土前往康都。

而她也因为贪玩时嘴馋,打起了菩萨像前水果贡品的主意,也因此发现了躲在香案下面,偷吃鸡腿的一个小哥哥。

只是,令赵明珠感到遗憾的是,直到她离开之后,她都没有从少年口中,得知他的名字,所以,赵明珠始终称呼他为“狐狸哥哥。”

回到故乡,与喜欢的亲人朋友告别之后,在动身之前,叔叔要将自己暂时安置在寺庙之中,他说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安排妥当之后,再来接她。

刚刚失去重要的朋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的赵明珠,将狐狸哥哥当成了一种精神寄托,二人经常偷吃香案上的水果,在菩萨的香案下分食鸡腿,爬上寺庙内的一颗梧桐树上掏鸟蛋吃。

在顿顿吃素,不见荤腥的寺庙里,小时候的赵明珠拖了狐狸哥哥的福,经常能吃到寺庙明确禁食的肉食。

快乐的日子本就短暂,可直到有一天,一场变故提前终结了这段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叔叔走后留下了一个人,他负责赵明珠的安全,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且难以揣测,也许他是被叔叔的敌人买通了,所以给赵明珠下了一种诅咒之后,还将他推进了寺院中那座荒废许久的潭水之中…

“师妹!师妹!”岸边传来阵阵焦急的呼唤声,那个平时没心没肺,经常挑逗捉弄自己的狐狸哥哥,此时已经急破了头。

就在赵明珠睁开眼,绝望的感受着周围冰冷的潭水浸透身体,感受着来自下方无底黑暗的恐惧,她突然想要放声大哭,却因此呛到了水,彻底昏迷过去。

再度醒来时,她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冲天的焰火,还有一只看起来十分瘦弱,实则温暖有力的手。

在老和尚的帮助下,赵明珠好的很快,第二天,叔叔急匆匆赶了回来,他听说了赵明珠发生的事情,沉默了良久,没有说话,而是提起了一把刀,不顾一众手下的劝阻,冲出了寺院,再次回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

现在想来,被手下心腹之人背叛,对于当时的叔叔来说,可能是一件很受打击的事情,毕竟,赵明珠记得,那时候的叔叔并没有像现在这般权势滔天,简直就是如履薄冰,进一步风霜血刃,退一步则是万丈深渊的尴尬地步。

叔叔很累,听照顾自己的小和尚说,“那位大人就连眉宇间都透露着疲倦呢。”小和尚如此感慨道,于是,赵明珠便知道了,叔叔大人是真正的关心她。

在这之后,伤势未愈的赵明珠便要启程离开寺院,临走之前,那个老和尚问她要不要再求一次签,她想了想,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求了一张签,为了一个少年,这一次,就为自己求一签吧。

她抽到了一根“帝王燕”,平日里极其稳重的老和尚,在接过小丫头手中的那跟“帝王燕”时,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就如同筛糠似的。

似乎,那根签子并不是什么竹子做的,而是重达千斤的秤砣,或者说,其“重量”超过了老和尚所能承受的极限。

老和尚让自己对任何人都不得提起今天的事,之后,他与叔叔谈了很久,那是一夜促膝长谈,第二天,听照顾自己的小和尚说,二人谈到了凌晨,直到一根完整的火烛熄灭。

第二日,小丫头跟随叔叔离开了,老和尚来送她,当然,一起来的还有那个狐狸哥哥,只是,不知为何,数日不见的狐狸哥哥,似乎比起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多了几分怪怪的感觉。

似乎,整个人更加精神了,就如同一把刚出鞘的利剑。

狐狸哥哥到自己离开的那一天,都没有告诉赵明珠,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所以,对于后者来说,现在能记起的,也就只剩下前者那张少年时的容颜。

“我会来找你的,在你成人的那一天。”这是狐狸哥哥临走前,对自己说的。

赵明珠当初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义,她也是最近几年,偶然想起时,才明白了对方这番话中的用意。

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在赵明珠离开寺庙一个月后,那个老和尚圆寂了。叔叔在得到这个消息时,一夜未眠,赵明珠看着叔叔发髻上多出的几根白头发,心疼的在他身旁守了一夜。

第二天,赵明珠在睡意朦胧中醒来,一睁眼便是叔叔那张既严厉又慈祥的脸。

后者摸了摸赵明珠的脑袋,如此说道:“明天,你去剑阁。”

于是,赵明珠便来到了剑阁,因为叔叔说,剑阁的藏经阁内,应该会有治疗她身上诅咒的秘籍。为了不在受这寒气滋体的痛苦,也为了叔叔大人说那句话时,眼中的希翼,还有话语中的凝重,赵明珠没得选,她不忍心再看到叔叔大人失望了。

好在,这些年她的确找到了一本书,这本书比较冷门,著作人是前朝的一个无名医师,与其说这是修行秘法,更不如说,这是上天用来弥补赵明珠的,用来给予她第二次重生的希望。

可昨晚遇到融元境修行者的赵明珠,还是太急了,动用全部真气,刺出那几剑的代价也很明显,那便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压制体内的寒气。

于是,赵明珠只能闭门修行,调用神识自观身体,尝试自行修复并再次压制寒气,正如同多年以前,她按照那本秘籍所做的那般。

可赵明珠还是嘀咕了寒气的威力,更没想到自己会沦陷的这么快,这感觉就如同多年以前,自己坠去冰潭中的那个夜晚一样,身体渐渐变得麻木、冰冷…

就在赵明珠要放弃挣扎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向了她,并握紧了自己的手。

同样是一只瘦弱却温暖有力的手,一如当年在寺庙的废弃潭水里,救下赵明珠的那个狐狸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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