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钥匙开了门,柳川走进屋,和一正望着电视机发呆,他试着看看是什么节目,电视里一个人都没有,准确的说是一个人类都没有,一群各种各样的怪物们开着飞船在太空中互相射击。
他走过去想要说点什么,情绪平静下来过后,许久不见的陌生感让他闭上了嘴。他现在的样貌跟小时候区别很大,小时候相谈的那些场景不知不觉化为了一场幻想,与现实分道扬镳。这就跟愤怒的人在一段时间后愤怒会消失的一无所踪。任何相处记忆都有它的寿命,或长或段。
他不知道和一有没有变,他却知道自己变了。
他不会在自然地躺在和一的身边随意地闲扯宇宙的话题,他不会在跟和一玩小时候时做的幼稚游戏,他没法自如地站在这里,因为会感到尴尬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压抑。如果他能拉着她的手上街,别人也不会在看他们是一对同龄人。和一没有看他,她看着电视屏幕发呆,清澈的瞳孔折射出电视里的画面,他注意到,她穿着他从未见过的休闲黑色运动服,一脸漠然地盘腿坐在沙发上,身下是条十分不和谐的白色运动短裤。
她终究改变了一些。以前的和一最不喜欢穿裙子以外的任何衣着。她的父母也从来不会逼她。那么是谁让她改掉了这个习惯呢?他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有人能让和一改变她的习惯,这是不光他自己,就连和一父母都没法做到的事情,但有人做到了。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种很少会出现的嫉妒,极为不适地在他身体里活奔乱跳着,它跳的越欢烈。他的感受就越不舒服。
“昨天,昨天睡眠仓里的裙子不穿吗?”情不自禁地,他学习了老爸含沙射影的套话,把它用在了和一的身上。
“会受到,伤害……”又是莫名其妙的话,和一把视线聚焦到了柳川的身上,她看着他沉思,眼睛里含有疑惑。
“你变得不一样了呢,柳川。你和我原来真的不是一个种族的生物,你的脸变大了,身体也变高变宽了。
“柳川!”似乎有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叫我的称呼。”不由自主地他的语气拔高,脸孔板了起来,就像在教育当年那个不乖的小妹妹。
伸出手想要敲敲他的额头,犹豫了下还是收回了。
“笨蛋。”和一翻了个白眼,“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玩弄地小傻子吗?”
柳川有点不可置信,这还是当年那个任他玩弄的小傻子吗?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难道智慧真的跟人有没有长高没区别吗?
为了确认这个问题,他问:“你相信外星人吗?”
“哦!你终于相信我的话了吗!看来你还是和其他地球人类有区别的。你在哪里见过它们?它们有对你说过什么吗?它们长什么样?”和一的声音骤然拔高,她赤着雪白的小脚踩着白色的贴花地砖,轻盈雅致,她用小跑地速度来到了柳川身前,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柳川本想说我开个玩笑,这个姿势让他的大脑接收到了威胁的信号,他只有继续编下去了,就跟他以前哄和一一样。
“两个月前,我没有见到它们,我只看到了一个飞船。圆形的没有螺旋桨,也看不到喷气孔,他就在那里转啊转的飞……”良久,柳川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讲的是啥了,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他的心口,他的话戛然而止。他低头看着和一那张脸,女孩看着他的胸口,流露着成熟人的失落,平静地可怕。
“骗子。”她轻声地说。
“骗子。”
柳川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窗户外一颗细不可闻的水滴轻砸在玻璃上。
他慢慢把手伸向了她的头顶,短暂迟疑了片刻,轻轻拍了拍安慰。
“死亡者叫做马邵,今年17岁,本地人,身份是高二学生,平时在学校的人际关系还算不错,报案的是该校的教师,据目睹案发事情的学生口述,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下午2.51刻,案发前马邵看起来跟往常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的地方,目前现场的目击证人和所有证据都表明了,马邵本人是自杀,由于口述太过诡异,现在我方依然在持续封锁教学楼中,等待更专业的相关部门进行排查。”“死者的伤口呢?叫法医过来。”三道刘海的赵警官拿起笔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听到叫自己,就在旁边不远的法医取来了尸体检测过后的详细报告,走到赵警官身前。“尸体除了额头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目前头骨破裂,似乎受到了一种很大的力量伤害。”
“确认是自杀吗?死者生前有没有含有至幻类药剂?”
“没有任何发现。”
“身上呢?除了额头一点伤痕都没有?”赵警官十分不确信。
“没有。”法医回答的很直白。
“当地的刑警在吗?”
“那边那个就是。”说罢,法医朝一个方向招了招手。
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警服留着板寸头,脸孔干净看起来很清爽的青年。
“他有精神病史吗?”待到青年走到身边后赵警官问。
“没有,我们调查了他的家庭和朋友,没有任何发现。死亡现场的教室没有监控所以具体原因还不明朗。”
“也就是说,要么是学生们和当时的老师一起在撒谎,要么就是他自己拿着写字笔在教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演把自己的额头……?”赵警官很恼火,两次死人都找不到任何凶手,尸体偏偏都是这种血腥的死亡方式。
“我们对所有学生进行了分别地口供,每个学生的问题都采取了随机法,事后统一整理后,口供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基本一致。”梁山冷静回答。
“自杀之前有什么表情吗?”
“死者身前十分恐惧,面部狰狞。”
“有人威胁他吗。”
“我不知道,调查没有任何进展。这座小镇很久没有发生杀人案了,我不太相信有本地人会杀人。”
赵奕欢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是,凶手可能与赵奕欢的部门索要防备的那群人有关。
平稳下情绪,虽然知道不可能查到什么了,但赵警官还想最后尝试一下。
“死者有什么仇人,或者讨厌他的人吗?”
梁山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经过对学生的分别询问,他的人缘不错。平时在学校里属于很聊得来的那群人。”
“小打小闹呢?”
“这个重要吗?孩子嘛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的。我能查到的情报基本可以定性为自杀了。人缘不错、口供一致,家庭朋友一切正常。三十多人面前亲手自杀,总不可能整个班级的同学都想害他吧。”
“走吧,回局子里,把你调查的资料交给我,我在看看。”赵警官不想多说什么,说完后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现场。
这样一个案件已经注定是场悬案了,她还是不甘心,或许很多人会就此放弃,但是她不会,很早以前她就把命交出去了,本来她就应该被埋在某块荒野里,或许连尸体也不会剩下。在她的父母因为抢劫被杀害后,她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罪犯,得过且过的办案方式在她的字典里是罪恶的。
这份罪恶,就像当年的那群人一样。
哪怕现在案情明了,自杀的证人可以说是有一大群,别人或许干脆点就认了,可是在她的手上,可不会这么草草结案。
经过半个小时的路程,赵警官来到了本地的警察局。这是她第二次来,第一次是交接保护那个死了父母的小女孩。
两次来都不是好事情。
警察局很大,他们为她腾出了一间办公楼方便他查阅目击者口供和死者的人际关系。
办公室里,赵警官一手翻看着打印好的资料,一手做着笔记。
死者生前没有什么奇怪的朋友,如果资料是对的话,父母家庭正常,没有精神病史,没有一点关于威胁的内容。学校家里二点一线。”
办公室里,赵警官停下了手上的笔记,这份资料太干净了,在写下去就要写成自杀案的陈述了。
他打开电脑视频,翻看学生的口供。
“他死之前做了什么?”
“就是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课。”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就拍了下桌子。”
“能演示一下吗?”
“演示啊?”
学生犹犹豫豫了一会儿,慢慢把手举起,眼睛睁大。
“啪”
“就这样拍的,拍完后他就坐回座位上拿笔那个了。”
可能拍的重了,学生捂着手。
“他死之前眼睛睁的很大吗?”
“害怕,他……”学生有点害怕,努力组织了一下措词能力,看上去有点紧张。
“他脸上害怕,我感觉他不想这样做。他的手还在发抖。”
“你感觉到他很害怕?能具体说一下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我不知道是谁让他这样,他平时胆子也不小。”
“他在学校里有仇人吗?”
“应该没吧。可能有,我和他不是很熟。”
“讨厌他的人呢?”
“他跟很多人都挺聊的来的有时候也挺凶的,谁讨厌他,这个我也看不出来。”
视频继续,之后是几个为了对比,和其他学生有没有串供的小问题,第一份口供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她翻看下一个视频。
……
一个小时后,他基本可以推测出当时的场景。
男生17岁,初中开始早恋,女朋友更换在二至四个左右。人不好也不坏,在学校里跟人发生过几次冲突,最后不了了之,在教师调节下言归于好。没有聚众斗殴前科,没有不良记录。
早恋对象和死者最近一段时间争斗的斗殴人员,经过监控排查都有不在场证明。或者是事发时坐在位子上没动的同学。
她在脑海里隐隐架构了这样一副场景。
教师在黑板上写字,男孩颤抖地站起身,猛力拍了一下桌子。等到大家的视线都注视过来时,他害怕地扫视了一遍全场,忽然盯着一处地方睁大了眼睛。浑身抽搐像是在挣扎。他跟羊癫疯发作一样,双眼泛白动作凌乱,慢慢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一把抄起书桌上的黑色水笔使劲往自己的额头插去。
目前可以确认的有两点;1死者自杀是非常不情愿的,2死者在害怕死亡。
会不会是邪教事件。问题是怎么洗他脑的,难道跟他说在学校自杀可以升天,通过某些神棍举动来验证说服力。
最后一个口供在赵警官做思索下慢慢结束。
哪里不对,她的脑海里在最后一个口供播完后发出预警,这是她的直觉也是能让她从一个小警察在24岁的年纪就爬到了这样一个高度地最好助手。
画面慢慢跳转黑暗,她静静地盯着漆黑的显示屏思考那转瞬消失不见的灵光。
她翻着这所班级刑侦科们调查来的信息,其中有一堆学生们的各类作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大致翻开来一封封看,里面大多是优秀学生们好像一个模板里刻出来,读起来总觉得以前在哪里看过的优美作文,这些作文里有一小部分文笔混乱,谈不上多差,但是要么跑题文章词不达意,要么章节有点絮叨词语太过单调。
没有放过任何一封,厚厚一刀大约有一本新华字典的高度。她一个个读了下去。
时间悄然过去,午夜慢慢来临,她发了信息叫组员不要打扰,桌子上摆着一桶泡面,这就是她今天的晚饭。
“我”
现在她阅读的是以我为命题的作文时心下突然诞生了警惕,这种作文写起来非常简单,也很容易得分,但也是最暴露一个人内心的作文名。
顾不得桌子上的泡面,赵警官决定等把“我”全部扫一遍后在吃晚饭。
她的执着是她最大的优点,如果单单只是靠直觉,机会总会在偷懒的不可能当中悄悄逃跑。
“我”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我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于我的谣言传的整个班级都是。周围人的目光好奇怪,他们为什么要笑我?我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