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呸呸”
卷起的黄沙灌了几个人一嘴,不消几次就被搞得灰头土脸的。
晶晶皱眉,嫌弃的以手掩鼻。
“这太古环境也太差了。植被这么少,还老刮大风。下次开大会,得找老廉好好说了。”
“不是说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么,天都要黑了,还要多久啊?”
杜漪涵也是个大小姐脾气,此刻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
“快了,快了。”
晶晶照着此时天棱镜给出的方位,继续走,最终在一个门面极窄,破败不堪的院子前停下。
“是这里?”
晶晶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破天棱镜又出问题了,几次重置,可得到的还是一样的位置。
“你确定?”
阿来也怀疑。
“不管了,先进去吧。”
晶晶把心一横,伸手猛的推开那长年失修又老旧的大门,伴随着推门的动作,那摇摇欲坠的门匾又下降了一些,落下的沙子,把晶晶浇的满头满脸,甚至衣领子里还进了不少。
“哈哈哈……”
一旁的蛇妖跟杜漪涵都没忍住,捧腹大笑。
晶晶满脸黑线,略带愠怒的抖落一身。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言毕就气冲冲往里去。
里面就更破了。
别说大殿,观台,东西廊庑,就连围墙坍塌的也只剩下一半了,本就拥挤的弹丸之地,废旧杂物占据了半壁江山,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前殿,里面根本连供奉的神像都没有,反而是被褥,开水瓶,刷牙杯子,擦脸帕子一应俱全,也就这些人用的东西看上去还是齐齐整整的。
“诶,什么人啊?”
晶晶一行人分散开,在前殿查看,不消多时就有一个抱着盒饭,皮肤黝黑的汉子,嘴里含饭,用筷子指着他们。
“你什么人?这里是太古的城隍庙吗?”
晶晶拧眉问道。
“是啊。”
说着话,他把盒饭随意搁在供桌上,从外面那一众堆积的的杂物里,翻出一具已有破损的彩色泥塑神像,任由神像脸朝下一路拖曳,进殿的过程又磨损了不少。
“你这人!!住手!”
晶晶实在忍不了这个野蛮人,对这已伤痕累累的神像进行二次迫害,一个箭步甩出自己的神兵武鞭,卷住神像,手腕轻翻,将它放正在室内。
“有两下子啊!”汉子赞叹。
“你到底什么人?”
晶晶警惕的望着他。
“不是你联系的我么?哦,换身装备你就认识了,等一下啊。”
不等晶晶答话,他便匆匆绕到正殿后侧,片刻又匆匆出来。
所谓的装备,只是给自己原本土气的秋衣上多套了件明黄色的缂丝织锦披风,捻金线纹,做工的确考究。帽子虽逊色不少,也是正宗的制式款。
“看看,是不是一样?”
他在神像边上努力保持同等姿势,手执一款古籍,悬空坐着。
“你别说还真是!”
杜漪涵过来,来回的瞧觉得神奇。
“所以,你是太古县的城隍,宋定伯??”
晶晶还是问出了自己最不相信的话。
“不像吗?”
“你们太古年年业绩第一,号称百强县,年年树典型,就这?”
“哎,你们在大城市的哪懂我们基层十八线小县城的痛啊。”
“穷山恶水的地方,老百姓本就没钱,自己过活儿都难,能想起城隍老爷的能有几个。更不要说还有刁民要来洗劫。”
宋定伯也不是爱诉苦的人摆摆手,立即收住这个话题。
“算了,不提也罢。吃过饭没,子时我带你们去太山地界走一趟,那里的门将我熟悉,进去不难。”
“那就多谢了。”
午夜子时,鬼门大开。
太山地处三界交汇之处,每日到这极阴之时,鬼门大开,当地百姓绝不外出走动,就算真有事儿,也只敢低头赶路,不敢应人更不敢随便跟路人搭话,保不齐这人就带你去了冥界。
“今儿又是你当值啊!”
来到有莹莹鬼火漂浮的朱红色兽头铜扣锁镶嵌的城门前,宋定伯从怀里掏出一小瓶二锅头,扭开仰脖喝了一大口,“哈”的一下,舒畅的擦擦嘴。
守值的眼巴巴看着宋定伯的动作,明显馋了,咕咚咽了口唾沫,舔舔发干的嘴唇。
“来一口!”
宋定伯见状,正中下怀,赶忙掏出另一瓶,好心的为他拧开,塞进他怀里。
“我当值,在岗期间不能喝酒,有规定。”
他还保有一丝理智,但从他不断舔舐嘴唇的动作,宋定伯知道有谱。
“哎呀,喝吧,就一口,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你站这么久了都渴了不是,喝口润润嗓子,这一点点的量,才哪到哪儿啊?”
见当值的犹豫了。
宋定伯见缝插针,硬塞在他手上:“来来来,我陪你走一个!”
宋定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当值的也下定决心,拿起瓶吹,奈何他没有宋定伯的海量,一瓶下去已经满脸通红,东倒西歪。
“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接着喝!”
宋定伯假装喝高了,二人勾肩搭,歪七扭八,走开了。
晶晶,敖之恒一行人,鬼鬼祟祟向门内移动。
门内门外进进出出的不在少数,根本没人注意他们一伙人的异样。
“这个宋定伯可以啊,业务能力强,看这情形,上下打点人情世故也是个中好手,怎么就混到这般田地了?”
“别说话,这里不比人界!被发现了就麻烦大了!”
晶晶压低声音警告。
进入冥界,几个人夹在人群里,没有尽头的在一片发烫的荒原上走了好久,又累又渴,终于来到一条暗流涌动的黑水河旁。
身穿蓑衣的船夫是个鹤发童颜,五短身材的小老头。
“来来来,一定金一位啊,往里走往里走,要雨衣的再加一定金啊。”
老头很麻利的在船尾收钱,常有身无分文,或者手拿印刷纸钞的鬼魂,要么想蒙混过关,要么哭着跪求上船,均遭到无情拒绝。
“说了多少次了,我这也是小本经营,又不是开慈善堂的。心善的谁来冥界当差啊!”
“你们几个上不上啊?”
小老头转头注意到晶晶几人,不耐烦的在船尾举起烟锅袋子,猛嘬了两口,舒坦的吐出一长串的烟圈。
“上。”
晶晶忙识趣的掏出宋定伯给准备的包袱,里面有不少黄表纸叠的元宝,随手抓了一把给老头。
“再给我们一人一件雨衣。”
老头颠了颠这些元宝,眉开眼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亲自去船舱拿了雨衣送来,谄媚的献殷勤。
“您几位里面请,上这里坐,这里坐的最舒服,视野也最好。”
“坐这灵魂摆渡船还有心情看风景?”
“看您这话说的,这黑山黑水的,多壮阔,阳间哪有这景色。”
天上时不时要下起浓稠如黑墨的诡异黑雨,船上的都正襟危坐,也绝对互不言语,这也给晶晶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
船行进的过程中,总能听到痛苦哀嚎的悲鸣,夹杂着男男女女呜呜咽咽的恸哭,直叫人头皮发麻。
船可不用人驾驶,老头只是站在船头继续抽旱烟,烟雾缭绕。抽几口就磕磕烟锅袋子。
“都别紧张啊,这是罪大恶极,下地狱的人在受刑那。只要你们生前啊,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府君会让你们顺顺利利,舒舒服服的上路的。”
众人依旧沉默着,一个个暗自心惊回顾自己生前有什么恶行。
船很快触岸。
“来,到了啊,排好队,下船到太山府前报道去吧。”
老头完成任务,转头准备去摆渡下一波付得起钱的客人。
“您辛苦了,这几包烟您拿着回去路上抽。”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小老头嘴上说着不要,手却很诚实的接过来,翻过来调过去研究了许久,才打开,拿一只出来放在鼻子下仔细的闻。
“云贵玉溪的大重九,很香的。”
“嗯,一闻就知道!”
“那行吧,您几位赶紧进去吧,去晚了就没有排不上号了,哎呀算了,我来张罗!”
送礼果然要投其所好。
不在乎多贵重,关键要送到人心坎里,尤其是面对这些所谓的小兵,更是要用心打点。
宋定伯可真是太懂了,晶晶在心里暗暗惊叹,那边小老头已经都给安排妥当了。
灰色的平原所有人登记领号排排站定,一座高屋建瓴的宏伟建筑,就悬空在不远处,有一团不大的紫气围着,如同卫星一般飞速的旋转拱卫。
“张三,李四,王五,张三?诶,怎么有两个张三?”
点名的被搞蒙了,愣在原地。
“哎呀,这年头重名的不多了去了嘛,少见多怪!”
晶晶不由分说,不等其反应,抢了点名的手里的敬告牌就跑。
看守的察觉有问题,直奔而来。
“站住!”
几个人都不笨,撒丫子就撩,因为有这敬告牌,原本悬空的建筑,在晶晶等人刚刚到达,就变幻出可以让人拾级而上的石阶,几个人相协携着手来手,快速通过石阶,来到云层之上。
看到这云下的虾兵蟹将,因为没有来得及踏上这快速消失的石阶而在下面直跳脚的样子,杜漪涵竟还笑出了声。
“你还笑,我让你重新取个名字你非不听。”
敖之恒呼哧喘着粗气,还能边数落别人。
“让我编个名字,我只能想到张三嘛。”
“你!”
敖之恒被杜漪涵噎的无语。
“门外的可以进殿了。”
一个白衣白衫,浑身泛白,头包荷叶巾的小童出来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