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探查的结果令人失望。在空间塌陷面前，没有能量装甲的战舰如同脆弱的纸张。只有保持完好的独立舱室才有微弱的生命反应。
除了等待与祈祷，冯月月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诺亚号的移动搅乱了破碎的空间，伤亡的人数再次提升。能量装甲的确可以稳定空间，但抚平空间就会产生新的裂隙。即便裂隙只存在一瞬间，它们撕裂的身体并不会像空间一样自动愈合。
空间好像水面，亚空间出现的战舰就像抛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波纹就是空间扰动。空间扰动会形成空间塌陷和空间裂隙。为了让空间更快恢复，相凉依据辐射理论作出猜想。黑洞吞噬空间物质时持续向外辐射能量，那么相对的，空间质量增加产生的波动，就可以通过吸收能量来加速恢复。
实际的空间不是水面这样单一维度，它更像失重状态下的液体。构成液体的液滴就好像一片空间，进入空间的战舰就是异物。它使得液滴变大，但液滴也不是独立存在的，它被战舰撑大，会干扰到周围的液滴。液滴之间产生的波动就是空间扰动。战舰不是空间，它会被所在的液滴挤出来，进入液滴之间的缝隙。
战舰被挤出空间的过程，产生了空间塌陷，这是足以撕裂合金装甲的空间力量。而相比空间塌陷，空间裂隙就温和的多，它们是空间吸收能量产生的轻微波动。空间裂隙无法摧毁金属结构，但对碳水化合物形成的人体依然能造成致命伤害。
等空间恢复稳定后，才能出动舰载机支援库鲁斯与克拉姆林，这两艘战舰受损严重。远处的生命正在消失，除了无力的沉默还是沉默。舰长只能筹备安全区域内的修复工作，而关于营救计划却没有任何进展。
“是不是对空间补充能量就可以了？”威尔斯大副对相凉的分析也有自己的理解。
“补充能量可以加速空间恢复，但无法避免恢复过程造成的二次伤害。我们刚才的移动，即便库鲁斯与克拉姆林形成了自己的能量场，还是会有空间裂隙生成。”冯月月充满懊恼，同时试图解释自己也弄不明白的猜想：“遍布空间裂隙的区域，舰载机载人航行也同样充满危险。”
“洛阳号有一批特战骑士，装备了粒子束武器，白翼号上有最先进的护盾生成器。”威尔斯大副正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最终提出建议：“用能量武器在空间中开辟一条安全通道，让舰载机通过，同时扩张能量护盾，快速生成的高频护盾能避免二次伤害么？”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避免二次伤害，但那些受伤的船员一定等不了两周，冯月月顺着大副的提议思考着：“速度快到空间裂隙追不上么？爱副官，提供舰队能量武器资料数据。参考大副的意见建立模型，测算可行性。能否避免空间裂隙的产生？”
【搭载能量武器的护卫舰已离线，在线战舰无能量武器。粒子束武器满足开辟通道要求，高频护盾发生器张开需要配合战舰加速才能达到阈值，有避免二次伤害的可能。本舰舰载能量装甲配套护盾发生器，无法满足需求。战舰数据显示，白翼号舰桥防护系统的护盾发生器频率接近要求。条件不足，无法建立模型。骑士所属机甲信息为个人隐私，无权访问。】
粒子束武器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能量装甲的普及，导致类似的能量武器杀伤力大幅降低。一般舰队中只有护卫舰会装备粒子束武器，用于防止敌方骑士的骚扰。而单兵粒子束武器需要提前充能，且只能完成一次射击。机甲给武器充能的过程中会影响动力输出，还会降低护盾强度。在能量探测器主导的战场上，它就好像耀眼的新星，无处遁形。
在骑士对决中，粒子束武器曾经风光一时。两百公里的射程一度让它拥有“正义骑士”这个不算褒义的称呼。粒子束武器最辉煌的时代，是星际大航海初期。约新历300年左右，一艘商船没有骑士的掩护，依靠列装粒子束武器成功抵御两艘同样大小的战舰，战舰上还有80名海盗骑士。从此驾驶机甲的骑士登舰作战，夺取控制权的时代也一去不返。如今骑士得以保留，因为它仍然是强大的单兵武器，且适应地形广泛。时代推动的武器系统小型化，让各大集团没有放弃发掘机甲的潜力。老牌的财团更看中驾驶机甲骑士本身的忠诚。
白翼号的建造者弗格斯财团，一直掌握最先进的护盾生成器技术。也就是他们财团生产的第三代快充型单兵护盾，让粒子束武器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之后财团的第七代高频护盾‘F7型’，以其优异的性能，收获了地球联邦的大量订单，为财团贡献了大笔营收。白翼号能完好无损，和他们先进的护盾技术不无关系。
冯月月打算先联系一下自己的老上司：“爱副官，帮我接邓志飞舰长。”
【洛阳号舰长，邓志飞接入通信。】
爱的虚拟影像跟在冯月月身边，她们两人一起出现在洛阳号的舰桥。此时显示的是冯月月的真实外貌，没有用刚才会议中的完美形象。短袖军装无法遮掩刚愈合的白色裂痕，空间裂隙修剪的短发看起来有些凌乱。
舰桥中央的全息影像显示洛阳号的状态，看起来损失并不严重。洛阳号的舰桥很开阔，十二个控制舱梯状排列，如此简洁的舰桥是华夏战舰的特色。轻车熟路的冯月月向舰桥里的军官点头示意，来到舰长的指挥台。
对面的邓志飞是一位刻板的军人，白色军装一丝不苟。就算走来的冯月月是虚拟影像，依旧敬了个军礼。舰桥内突然一片寂静，其他军官也严肃起来，跟舰长一起向影像敬礼。邓志飞的形象也和参会时略有不同，双手没带手套，义体手臂泛着金属光泽。两鬓挂霜，眼眶内嵌义体眼球的机械构造，毫不掩饰的暴露在外面。
“邓伯伯。”冯月月回了一个标准军礼，也照顾到周围的众人，放下手后，朝着没空搭理她的导航员那边叫了一声：“师父。”
那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着装与这里严肃的氛围格格不入。研究员最爱的白大褂，里面穿着白色衬衣，下身是黑色短裙。左臂与控制舱连接在一起，右手虚空画着什么。面对冯月月的问候，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扶摇完成导航信标计算后就一直在忙，麒麟副官也在帮她。”邓志飞嘴角的弧度，那是熟识的人才能分辨出的温柔：“月月有五十多年没来过洛阳号了吧。”
洛阳号是冯月月参与实习服役的第一艘战舰，她在这里服役了四年。当时冯月月是助理通信员，邓志飞那时就已经是洛阳号的舰长。付扶摇是冯月月的数学老师，也是军方最杰出的导航员。受导师的引导，她也成了一名优秀的数学家，数学家就是天生的导航员。后续的深造和层层选拔，让冯月月顺利当上方舟级战舰诺亚号的导航员。
在此之前，冯月月就是地球联邦第二联合舰队的少将，旗舰级护卫舰洛神号的舰长。她有传奇的经历，是独立启动战舰参与战斗的第一人。有人在背后非议这些数学家的脑子复杂到装下宇宙。那次以她一己之力，确保了护送任务的安全。
邓志飞一直在第二舰队服役，也是星际大航海时代开启后最忙碌的舰队。第一联合舰队负责地球联邦政府的防务，是由财团和各国政府出钱，联邦自己打造的舰队。第二联合舰队是财团和各国政府借调给联邦的战舰，不但需要维和、维稳，还会执行物资护送任务。
参与开拓任务的战舰只有旗舰诺亚号是由联邦政府打造，其他都是第二联合舰队退役的战舰，在回国后又被重新征召。据说理由是第二舰队有丰富的协作经验。这批服役数百年的舰船做了一些改装维护，踏上了开拓之旅。
“邓伯伯，我们设计的营救方案需要能量武器的支持，但是爱副官查询过舰队资料，现存的战舰都没有能量武器。”冯月月看着邓志飞，眨了眨眼睛：“我这不就想到您了，洛阳号的特战骑士您都带着了吧？骑士内战他们可是战无不胜啊。”
“哼，战无不胜？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背后都怎么嚼舌根？是他们不懂变通，时代变啦。”邓志飞有些薄怒，但不是针对冯月月：“这种事还用跟我说？你去特战队营房转一圈，有几个不跟你走的？当时追你的人从机库排到舰桥，也没见你有动心的。”
“瞧您说的，整个特战队也没那么多人吧。主要行动涉及精密计算，需要武器的详细参数，能量武器是救援的必要条件。”冯月月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这事关机密，但现在情况特殊，而且……”
“可以，但我的人你要先救。”邓志飞没有丝毫犹豫。
邓志飞的要求合情合理，但冯月月并不好做。机械眼球无法看出眼神，冯月月依然感觉到他强硬的态度。参与开拓任务的无畏舰队有五支是属于国家势力，洛阳舰队就属于华夏。
冯月月直视邓志飞的双眼：“在救援方面，我会遵从爱副官制定的计划。但请您相信，我不会置同胞于不顾！”
“哎，月月也长大了。只有能量武器怕是不行吧？那两艘船的损失我也知道，空间裂隙的问题有办法解决？”邓志飞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空间塌陷我经历过，所以才有现在这副身体。陷入空间波动的范围我想的就是冲出去。相凉是优秀的舰长，也是了不起的物理学家，他没有发现稳定空间的办法一定会死更多人。我和扶摇一直觉得，任务结束后你们就会在一起……”
“嗯。”冯月月深深的吸了口气，缓和了一下心情：“营救是一定有风险的，我会让爱副官计算营救顺序时加入风险权重，从属洛阳舰队的舰船会得到一定的倾斜。”
“这次损失太大了，希望不要再有更多的同胞牺牲了。”邓志飞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离别，此次同行的都是他的老战友，这话里带着一份落寞。
“好，我答应邓伯伯。”冯月月郑重承诺道：“我们也还需要白翼号的技术协助。”
“还要见拜伦那个老头子，才是你过来的重点吧？”邓志飞很无奈：“我陪你去！”
得到想要的结果，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牵动脸颊上愈合后留下的白线，疼痛让笑容带上一份僵硬。冯月月的笑容很真，总是富有感染力，洛阳号舰桥的沉重也稍微消散了一些。
“邓伯伯如果哪天退役了，要不要做我的骑士？”
“老啦，这么多次折腾能留下条命就不错了，真是活的越久越怕死。而且你这个丫头会缺效忠的骑士？”邓志飞的话语里带着宠溺，他用下巴指了指扶摇：“我还舍不得退役呢，要守着这个老婆子，万一她想捣鼓点什么，有艘船还是方便点，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