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村坐落于H市的东南边,两边的山脉绵延数十里,山上树林茂密,溪水淙淙,山下是一片绿毯似的稻田。在那密林深处,有着一座老庙,里面供着一尊上半身都被金沙盖着的菩萨,周边十里八村的都来这里祭拜,香火异常鼎盛。可是这里仅有一个被毁了容的驼背老僧在看管,他也从不留客收徒。没有人知道这老和尚多大岁数,就连村里的老祖宗也说不清,只说这老庙在小时候就有了,那老和尚也一直在那里守着。就连祖上也传下规矩,每年正月十五和七月十五十里八村的人都得去庙里隆重祭拜,说来也怪,这日子也都顺风顺水,庄家风调雨顺。
在一个夏天的午后,绵绵细雨正滋润着青山,老和尚驮着背正做着午课。突然一道炸雷陡然炸响,他睁开双眼,目光一寒看向村口方向,仅片刻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洪村的村口,有一座石牌楼,年代久了,上面的题字已然看不清楚。此时,在牌楼前站着两男一女三个人。在年长老者的蓑衣下,裹着一个圆鼓鼓的一起一伏的包袱。那老者扫了一眼牌楼,目光径直盯着山中老庙方向,片刻后长吁了一口气道:“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吧。”
“施主,万千道路出幽冥,为何一定要来此处呢?”一个声音突然在三人背后响起,紧接着化雨带风,显出一个驼背老僧来。
那老者仿佛早有心里准备,双手合在胸前,不紧不慢的回礼道:“大道无形,大道无情,处无为之事,行正义之道,还请尊者行个方便,唯见一空。”
驼背老僧听后摇摇头,单手轻轻一扬,那老者的蓑衣瞬间四散,露出那个圆鼓鼓的包袱来,里面裹着的竟是一个睡得香甜的婴儿。驼背老僧颇为意外的盯着婴儿看了许久,发出一声轻叹,无奈的摆了摆手又瞬间消失了,只留下一句短诗耐人寻味:“噬灵驭气奔如电,阴曹决断开青天,若无真魂所此玉,三界永灭入黄泉!”
老者见状,尽然当即跪倒,朝着山上老庙方向,“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带着那一男一女大步走进了村子。
从此,在洪村里就多了一个会看病的吴大夫,据说不论什么大灾小病,在他手里都不是啥事,他开的方子,也跟别的郎中不一样,对病患确是格外受用,尤其是一首银针功夫及其出神入化,见效极快。没多久,吴大夫就成了这十里八村的名医,几年下来,救了不少人,而他的儿子和儿媳也非常能干,男的力大吃苦,女的心灵手巧,二人也深得村里人喜欢。
这天,草长虫飞,大家都在田里忙活着,突然洪三媳妇惊呼起来:“建国!建国!”紧接着,就见她边跑边喊,“建国出事了,建国出事了,羊癫疯!羊癫疯!”众人听到喊声,也都放下手中忙乎的农事,向着水渠边奔去。里面跑的最快的,就是村长了,这建国,正是他的独苗。
只见,水渠边上,放水用的铁锹歪在一边,一个男子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双手双脚还不时的乱拍乱抓,发出痛苦的呻吟。
“建国!”村长见状赶忙上前,可刚一伸手,地上的男子就一口咬了过来,差一点就咬在他手上。“还愣着干嘛!赶紧来帮忙啊!”看见建国这样,村长也实在没办法,焦急的央求着。这才有几个大胆的汉子过来一把将其按在了地上,又有人递过绳子来,几下就将发疯的建国捆了个结实。
“这是羊癫疯?怎么不像啊?”,“搞不懂,以前在张村我见张大脑袋发过一次,没有这么厉害啊!”围观的人小声议论着。
“让一让,让一让!老祖宗来了!”突然有人喊着,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自觉的闪出一条通道来,只见几个人搀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拄着龙头拐的老头,慢慢踱步走了进来。“这是瘪狗病,一旦发作,便没得救了。”
“哇……,都怪你个老不死的,说什么土方法管用,这下可要了建国的命了”,一个中年妇女哭喊着,从人群中扑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向村长抓打了过去。原来,在六年前,洪建国被一只小狗咬了,当时打疫苗又贵又不方便,村长就用土办法,吸出淤血后用热水煮过的石头摩擦伤口,每天重复,一个月后见没发作,就以为好了,没想到今天复发了。
“行了行了!”村长一把甩开她老婆,看了看地上还在抽搐的建国,蹲在地上低声求道:“二爷爷,您老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都多,您就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没办法……隔壁村的李二蛋那年发病跟建国一模一样,挺三天就走了,哎!”老祖宗一边无奈的摇头一边说到,突然间好像又想道些什么,顿了顿在村长耳边轻声说道:“要不,你去求老神仙试试,看他老人家有没有办法?”
山上老庙里,驼背老僧正在面朝佛像念着经文,村长提着一壶新榨的菜籽油,静静的站在门口。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老和尚的经好像念不完一样,直到太阳下山,木鱼才嘎然而止。“施主已经听了我整部《地藏经》了,何不进来说话。”
村长听闻,这才抬腿进了老庙,小心翼翼的将香油放在供桌前,虔诚的上来三炷香。这才转身拜在驼背老僧的衣襟前,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番。
驼背老僧听完后,没有丝毫波动,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淡淡的说到:“人间万事皆有因果,随因随果皆有定数,恕贫僧无能为力。”
“瘪狗病发作吗?让我试试?”驼背老僧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村长一听有人能治病,赶忙站起伸身来,几步追出了庙门。只见一个人影提着半坛子烧酒,醉醺醺晃着身子,正是刚从隔壁村出诊回来的中医,吴老头。
“吴大夫!吴神医!您刚才说可以治疗瘪狗病?”村长几步上前,一把扶住吴老头,紧紧拽着他的手问道。
“阎王点中的人,我也有办法抢回来,一个瘪狗病,小事!”吴老头呵呵一笑,淡然的向村长家走去。村长也不敢怠慢,快步跟了上去,忐忑的下了山。
驼背老僧见状,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福因孽果自有报,看来此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