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东海五大仙岛之一。
两百多年前的天门之乱时,水宗弟子为躲避绝巘迫害,于是逃到东海来寻找这传说中的仙岛,因其四面临海,可让水属性的上善仙心诀发挥到极致,故此水宗得以延续,遂有了今日的蓬莱凤仙居。
在此之前,海滨柳仙城一带民不聊生已久,百姓们不仅常年受到海贼水寇的惊扰,还时时心忧海中妖兽前来作乱。
凤仙居先辈剑仙见此,当即派出门人御剑荡平贼寇,施法降妖,才保得这一方的太平,此后凤仙居弟子常出岛历练,教化愚民,拨不平之事,渐渐使得四周百姓安居乐业起来。
是以柳仙城名声渐长,慕名而来之人也越来越多,以致终年商贾不绝,原先的忧患之地已然是一座繁华边城。
而柳仙城一带也常常发生许多关于凤仙居的神奇之事,譬如云销雨霁后,东海之上偶尔会映出殿宇楼阁,仙山缭雾的奇观,其间不时还会有仙人乘风御剑的画面,人们都称之为凤仙蜃景。
这当然只是光线折射后产生的奇景,然而城中向来不乏痴迷之人,硬是不听老人劝阻要去追寻这虚无幻境,可这仙气蒸腾的仙岛似乎就在眼前,却从无一人能走进其中。
但有一事却是极其真实,海上渔民每遇疾风骤雨,海浪翻腾时,只要他们驶船向记忆中的凤仙蜃景方向靠近,海浪就会渐渐平静下来。
转眼两百余年已过,人们对凤仙居的尊崇日益加深,东海一带的百姓更是素来不拜天神,只尊凤仙居。
……
这日清晨,天穹倒映碧海,蓬莱岛云雾缭绕,从远处看去,它就像是一片被掀天浪潮拥在海面的白羽。
宽广的碧石广场上,隐隐传来弟子们的叱诀之声,一大早就有百余名弟子在此掐诀唤剑,温习功法,倒真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然而蓬莱岛方圆十余里,你道为何这么多弟子偏偏要来这修行?原来此处另有玄机。
只见广场正中,一座巍峨矗立的殿宇如白玉宝剑倒悬,直指青冥,此殿名为上善阁,乃凤仙居主殿。
与往日无异,一块白光四溢的古玉正悬于上善阁顶,这便是昔日天门玉璧中记载上善仙心诀的传功神玉,也是凤仙居立宗的根本——水珏。
一道磅礴的水流仿佛自天上而来,垂落到水珏神光之中,几经蜿蜒,吸取水珏神光才转化成朦朦水雾飘落到广场之上,遂有了这仙气缭绕之象。
因水珏之故,碧石广场前灵气极其充沛,是以弟子们大多也都乐得来此晨练。
蓦地,一道白光剑气划过天际,眨眼间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和一个七岁的男孩已落在了上善阁前。
白衣女子随即收回飞剑,说道:“小师弟,你去找你易师兄玩吧”
男孩随意整了下凌乱的衣衫,问道:“苏青师姐,你不到阁中去吗?”
苏青轻轻摇了摇头,笑着回道:“不了,我还要去三才书院那边听课呢,你就乖乖待在这,别惹到太师叔了。”
男孩嘿嘿一笑,说道:“苏青师姐放心,我像那种调皮捣蛋的吗?”
“我们的萧砚小师弟当然不像了。”苏青不由弯腰在萧砚脸上捏了一下,笑道:“因为你就是个捣蛋鬼!”
萧砚登时两手撑腰,故意气鼓鼓地说道:“师姐又在冤枉人,等殷师兄回来了我定告诉他!”
“你这小鬼……”苏青听萧砚提到殷羡,顿时粉面娇红,目带羞色,随即转身御剑,说道:“你就瞎说吧,我走了!”
“师姐慢走……”萧砚得意地笑了起来,自语道:“看你还捏我!”说完就往上善阁中走去。
阁内,白壁无暇,古木溢香。
萧砚探出头喊道:“易师兄。”可连喊了数声都无人应答。
“易辞!”他顿时大声喊了出来,空荡荡的大殿依旧阒无一人。
他走到大殿上,见一块抹布半搭在铜盆上,正悄悄滴着水,明显刚才还有人在打扫。
萧砚眼珠一转,竟坏笑了起来,故意叹息说道:“唉,易师兄不在,还当真无趣。”
他忽地往经架走去,拿起一卷竹简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太师叔总说竹简藏金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言罢,他迅即将经架上的一摞摞翻起,随手就往地上丢去。
“你这小鬼给我停手!”一个成年男子突然抱着扫帚从门后走了出来,一脸的苦怨。
萧砚转身一看,惊咦道:“易师兄,你不是不在吗?”
易辞瞪了他一眼,愤愤说道:“你这小鬼,人还没这扫帚高,怎么就一肚子坏水……”说完就要用扫帚去揍萧砚。
“聪明怎能和身高有关呢!”萧砚急忙绕着经架跑开了去,继续大声说道:“易师兄,要是聪不聪明得看高矮,那这天下得有多少白痴。”
他这一跑,又将经架上许多竹简扯落了下来,易辞只得连连喊他停住。
隔着经架,萧砚笑道:“易师兄,难怪你没有云师兄聪明,原来是你没他高。”
“你!”易辞一吐舌头,无奈说道:“我的小师弟,你就别折腾我了,免得太师叔出来又要重罚我一顿……”
“谁叫你故意藏起来。”萧砚说着就去捡起地上的竹简,突然,他站起身来问道:“易师兄,我不是记得你的值日才过吗,怎么今天又是你来打扫上善阁了?”
易辞停下手中的扫帚,叹道:“还不是昨天和你一起回来时路过上善阁被太师叔抓了个正着。”
“昨天怎么了,我们没犯什么禁吧?”萧砚一脸纳闷。
“你还没玉冲当然不算犯禁……”易辞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忘了我们回来时衣服都被海水打湿了吗?”
萧砚惊了一声,说道:“太师叔这也要罚……”
易辞学着闻远太师叔的语气,说道:“衣衫不整,有辱门风……”
萧砚一看他的样子,顿时弯腰大笑了起来,说道:“易师兄,这都被罚,你运气可真是背。”
“谁说不是呢,和你在一起倒霉的总是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萧砚忍俊不禁的说道。
易辞不禁感慨道:“行有行样,坐有坐风,说话不可大声……唉,这凤仙居的规矩还真是层出不穷……”
“所以才叫你和我去海上玩呢,多自在,哪用管这许多破规矩……”
“我的小祖宗,你可别破规矩破规矩地瞎嚷嚷。”易辞连忙放下扫帚,两只手去拉耸萧砚的脸,低声说道:“若让太师父听到你说的,我怕是还得多做几日的苦活。”
萧砚仰头说道:“那你现在就随我去,我以后都不说了。”
易辞连连摆手,说道:“我可不跟你去了,免得又被你害了……”
萧砚顿时一脸无辜地说道:“殷师兄出岛前,可是叮嘱你照顾我的,怎么就成我害你了呢……”
“哎,真没天理啊,为何你闯祸总是我背锅……”
萧砚嘻嘻一笑,说道:“谁叫你是我易师兄呢。”
“嘿嘿,不过我也不怕,小鬼,再过几日你就要引玉冲灵了,以后你闯祸就得自己受罚了。”易辞窃喜着说道。
“引玉冲灵?那是什么?”萧砚不由问道。
“还以为你这小鬼什么都知道呢。”易辞拍了拍萧砚的脑袋,说道:“你可还记得两月前,你在水珏下引出神光的事?”
“自然记得,还将我吓了一下……”
“就你这小鬼,你不吓别人就好了……”易辞见萧砚一脸认真,继续说道:“谁引出水珏神光,就代表他能借神玉筑通任脉,开始修习仙心诀了,太师叔已推算过,几日后就是你引玉冲灵的日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日师兄们都一直和我说什么恭喜……”
易辞眉头顿扬,理直气壮地道:“平日云师兄总说我带坏了你,如今你已是我们凤仙居中玉冲年纪最小的,还可真给我长脸。”
“易师兄,玉冲的年纪越小,就越厉害吗?”
“这是自然,对于修行而言,天赋与努力同等重要,要不世间怎会有如此多人无法修习法术。”
萧砚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易辞继续说道:“我们这一代弟子中,先前是殷师兄和云师兄玉冲最早,他们九岁时就玉冲了,如今二十多年已过,他们已修炼到第三境界——玄指境界的中期了。”
“原来殷师兄和云师兄这么厉害。”
易辞见萧砚难得如此认真,不由起了兴致,继续说道:“放眼整个天门,七岁玉冲,皆是百年一遇,如当年的际涯太师父和天枢阁的栾青崖前辈都是,可他们都……唉……”
萧砚七岁哪里懂得那么多,遂问道:“栾青崖前辈……我好像听甘棠姑姑说起过……他很厉害吗?”
“他岂止厉害,简直就是我大周的传奇……”易辞突然转过头,郑重地说道:“小师弟,你可别在甘棠师叔面前提起栾青崖前辈……”
“哦……”萧砚似乎明白了些。
易辞一改语气,笑着说道:“可我要告诉你,你千万别骄傲,因为有传言说,黎山正阳宗有一人五岁时就玉冲了,那可真天生奇才……”
萧砚惦记着玩耍的事,倒是不怎么在意玉冲,于是说道:“易师兄,现在离玉冲还早呢,我们还是去海上玩吧。”
“不去不去……”易辞面露怯色,连连拒绝。
“果然师兄他们说得不错。”
“他们说什么?”易辞忙问。
萧砚捂嘴笑道:“师兄们说你胆小如鼠。”
易辞顿时不服,说道:“这怎么是我胆小了,我的小师弟,天地良心,明明说好去海上玩,可你有事没事老去惹那怪龙……要不是昨天被它弄得浑身湿糟糟的,我才不会被太师叔罚来打扫……”
“那今日我们不理那小飞虫,你就陪我去吧,让我这么小的一个人去海上,易师兄定也不忍心吧。”
“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了。”易辞揉着下萧砚的乱发,突然惊奇地说道:“哎不对,你平时可都是日上三竿才起,从青玉轩步行到此,这许多山路索桥,弯弯绕绕,少说也有两三里,今日你怎来得如此早。”
“嘿嘿,是苏青师姐御剑送我来的,她今日专门去青玉轩看我,还问我殷师兄回来了没。”
易辞听罢连连摇头,说道:“苏青师妹哪里是去看你的,人家明明是去看殷师兄回来了没……女人果然是真真假假,防不胜防,任你再鬼机灵,也要被蒙住……”
“所以我们要对她们不可全信,要半信半疑……”萧砚学着易辞往日的话附和道。
“对对。”易辞满意地说道。
“易师兄,我也没见哪个师姐对你倾心,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
“你!”易辞一脸难看,片晌,他才说道:“我还知道一件你苏青师姐不知道的事。”
“什么事?”萧砚好奇问道。
易辞故作神秘地说道:“当然是关于殷羡师兄。”
“快说快说。”萧砚最怕别人说话说到一半。
易辞逗了萧砚一会儿,才说道:“今天可是月末,殷师兄出岛前曾说过,他一定会在月末赶回来,好参加你的玉冲大礼。”
“殷师兄今天竟然要回来!”萧砚登时眼放异彩,忙继续说道:“易师兄,我们去山门等殷师兄吧。”
“不了,先声明我可真不是怕那条怪龙……”易辞扫了殿中一眼,叹着气说道:“太师叔可吩咐了,我待会还要去把先辈们的灵位再擦一遍呢。”
“你前几日不是才擦过吗?”
“你没听太师叔说吗,每日勤拂拭,方显得我辈对先人的尊敬……”
萧砚顿时做了个鬼脸,吐舌说道:“若是真的尊敬先人,就该他们在世时多尽些孝心,如今就剩一堆灵位了,这些花里胡哨的繁琐还真是做给鬼看呢……”
“你可别乱说害我被罚了……”
“那易师兄,我先去山门等殷师兄咯。”萧砚知易辞定然不与他同去,就蹦蹦跳跳地出了上善阁。
可他还未跑上碧石广场,就听到殿内一阵训斥。
太师叔闻远叱道:“小辞,你把竹简丢得到处都是,是在发泄不满吗?”
“太师叔,不是的这样的,是……”易辞辩解道。
“难不成还是萧砚那小鬼跑来给你捣乱的?”
“就是小师弟……”
“你还真当我老糊涂了,这里就你一人……”
“……”
“易师兄还真是可怜。”萧砚听出闻远的声音,不由暗幸自己出来了,当即脚底生风,一溜烟地跑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