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被应龙戏耍了好一会儿,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遮来,竟挡住了东边的阳光。
“来者何人!”因逆光之故,山门前的弟子们只看到一艘巨大的船影悬浮在海面,正往蓬莱仙岛而来,不由惊呼了一声。
“何方妖物,竟敢在我凤仙居作乱。”还未等众人醒悟,一声怒喝突然从船内传出。
话音未落,一柄白光夺目的飞剑顿从船中闪出,剑风凛凛,已攻向了应龙。
海滩上的一些弟子只觉这声音和身影好生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何人。
半空中,应龙不曾想过蓬莱岛上还会被人攻击,它龙首一昂,只得抓起萧砚便往后避去。
而与此同时,一道白影紧随于飞剑之后,如流星一般向应龙擒去,不过眨眼的时间,一道水寒剑气正射在龙爪之上,龙爪下意识地一送,萧砚便已落入那白影怀中。
应龙瞬间如被激怒了一般,顿时怒啸了起来,连海面都震起了巨浪。
那人眉头一皱,连忙将萧砚抱紧了几分,正准备再引出飞剑去与应龙相斗。
“师父且慢,应龙并无恶意。”就在此时,一个白衣俊容的青年男子从船中御剑飞出,转眼间已挡在应龙身前。
“殷师兄!”萧砚激动地喊了出来,那青年男子就是他前来等待的殷羡。
“你个小鬼,又被戏弄了罢。”殷羡笑看了眼萧砚,继而恭身向抱着萧砚的那人说道:“师父,应龙来凤仙居已久,它不过是在与小师弟嬉闹罢了。”
你道殷羡口中的师父是谁?正是几日前从镐京回凤仙居木北怀。
木北怀听殷羡如此说,神色不由略微复杂,片霎,他转看向萧砚,说道:“你就是羡儿所说的萧砚?”
萧砚听木北怀说自己,连忙点头说道:“殷师兄称你作师父,那你定是我木师叔了。”
“你倒有些机灵。”木北怀打量了萧砚一会儿,庆幸地说道:“这么多年,萧师兄终于收了一个弟子。”
“师父,小师弟这几日就要行玉冲之礼,开始修行仙心诀了。”殷羡喜道。
“哦?砚儿多大了?”木北怀问道。
“小师弟才七岁呢。”
“七岁。”木北怀先是一惊,继而露出了欢喜之色,说道:“自你际涯师祖之后,我凤仙居已是多少年没出过七岁玉冲之人了,师兄也该满意了。”
殷羡听到木北怀的话,正要说萧砚是萧恭陵从蜀中带回来的,可一想到七年前阆苑之事,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二人都有心事,一时皆默然无语起来。
蓦地,萧砚朝应龙做了个鬼脸,笑道:“小飞虫,这下你可蔫了吧。”
应龙斜眼了一视,昂首随意地呼出一口白雾,似乎并不把木北怀放在眼里。
突然,龙吟一起,它再次向朝萧砚扑了过来,誓要把萧砚带走。
“出!”木北怀误以它要攻击自己,连忙御剑气退去数丈,而他身外的飞剑亦是剑光尽露。
萧砚身体一挣,登时如脱兔一般,倏地从木北怀怀中跃出,下一刻他已稳稳落到了应龙头顶,同时说道:“木师叔,它是来找我玩罢了。”
他拍了拍应龙的脑袋,又抚了下龙角,低声说道:“小飞虫,他是我木师叔,你莫要调皮……”
木北怀在镐京多年,虽常常见到修炼外家功法的人,但此时在凤仙居中,见萧砚未修仙心诀便能腾空而起,着实惊了一下,不禁疑惑问道:“砚儿好俊的身法,可是有人教过你外家武功?”
“师叔,你说的什么外家武功,我可不懂……”
殷羡一听,连忙解释道:“师父,小师弟并未学过外家功法,只是他自幼与应龙相伴,被它抓来抓去地戏耍,是故身体坚实于常人,也较为灵活罢了。”
“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木北怀不由看向应龙,他曾看过些奇闻古籍,对荒古异兽也略有了解,突然,他双目一睁,难以置信地说道:“应龙……上古异兽应龙……”
“师父,你怎么了?”殷羡急忙问道。
“按古籍中的记载,这应龙不是在蜀中吗?它怎么会出现在我凤仙居?”
殷羡一脸茫然,他倒不曾留意过这许多,只说到:“它七年前便出现在了附近,这些年一直与我们相安无事,不过说来也巧,它的出现与萧师伯带小师弟到凤仙居竟是同一天,师父,可是有什么不妥?”
“七年前……蜀中……怎会如此巧合……”木北怀神色渐渐苍白了起来,他顿时不由满腹疑问:难道师父临终前对萧师兄有其他嘱托?
殷羡见状忙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许久,木北怀面色才恢复了过来,他摇了摇头说道:“都到家了能有什么事……世人都喜燕子筑巢于檐下,如今我凤仙居来此瑞兽,倒也件好事。”
殷羡听到此话,终于轻松了些,说道:“不过应龙虽不伤人,却也只与小师弟逗乐……”
“还真有些奇怪。”木北怀随口说道,随即凌空施法让巨船缓缓落向码头外的水域。
殷羡看着随应龙飞在空中的萧砚,大声喊道:“小师弟,我们要去上善阁了,你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了!”萧砚拽着应龙龙角,说道:“小飞虫,现在太高了,你再飞低一些。”
应龙竟也不捣乱,微微一收翅膀,便向地面滑了去,可离地面还有数丈,萧砚忽一纵身,已跳到了地上。
“你小心些。”殷羡连忙说道。
“殷师兄,这有什么,比这还高的我都跳过呢。”殷羡说着就跑向了殷羡。
“就知道胡闹逞能!”殷羡挠了下萧砚的头,又责备说道:“我临走时不是让易师弟照顾你的吗,他怎么能让你一人下来。”
“易师兄正在受罚打扫上善阁呢。”
“定是你又害他被罚了。”
“这可不关我的事……”萧砚窃窃笑了一阵。
“你看你,满身泥垢,我又得洗好久了……”
“嘿嘿。”
……
此时,大船已停靠稳当,木北怀也落在了码头上。
“徒儿参见师父!”
“弟子参见木师伯。”
山门前的弟子们认出了木北怀,纷纷赶过来行礼。
“不用多礼……”木北怀摆手道,片刻,他长叹了口气,徐徐说道:“羡儿,为师这些年在镐京虚度,倒不如你有勇气回来。”
“师兄切不可如此说,若非师父与众师兄相救,徒儿岂有命从阆苑回来……”
“还是回家好。”木北怀感叹道。
这时,船舱帘子一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张望着走了出来,正是随木北怀同归的木潇潇。
“爹爹,这便是凤仙居吗?”木潇潇见到许多陌生面孔,一时更拘谨了起来。
木北怀登时一扫愁容,强挤出笑容说道:“潇潇,我们到家了。”
萧砚突然看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不禁生出好奇,忙向殷羡问道:“师兄,她是谁?”
殷羡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师父的女儿,你可以称呼她作师……”
殷羡这时不由犯难起来,他还真不知他二人谁该为长。
“原来是木师叔的女儿。”萧砚心中顿时生出一阵亲切的欣喜。
他几番想跑去拉起木潇潇,可想法才出,不禁有些难为情,发亮的目光就这样一直看来看去。
蓦然间,他正看到木潇潇凄楚的双目,像是藏尽了世间的哀愁,他不由心中一凛,那如秋波般的美目怎会如此神伤?
他缓缓看向殷羡,问道:“殷师兄,木师妹怎么了?”
可殷羡还未回他,他却已看到了木潇潇正看着自己,原来她已听到。
木潇潇见萧砚比自己矮了一截,蓬头垢面,一身邋遢,如流浪的花猫一般,心里已有些嫌弃,幽幽说道:“谁是你师妹了?”
萧砚也不在意,倒是见木潇潇开口后,感觉自然了许多,他径自跑到木潇潇跟前,与她笑道:“你既是木师叔女儿,便是凤仙居弟子,先入为长,我自是你师兄。”
“你这么脏……怎么能是我师兄。”木潇潇与他一辩,脸上不由少了许多凄苦之色。
萧砚闻此,不禁面露难色,似乎她说得有些道理。
突然,他眼珠微微一转,轻声笑道:“若按你这么说,剑阁的余桑子师叔整日在剑炉旁,比我还脏,那他岂不也只能做你师弟……”
“你……”木潇潇一时语滞了起来。
萧砚继续笑道:“若你能让余师叔也叫你师姐,我便也吃些亏,喊你声师姐……”
“咳咳……小师弟……”凤仙居向来尊师重道,殷羡听到这不禁面露囧色,连忙阻止。
“嘿嘿……”萧砚略微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就不当你师妹……”木潇潇登时一脸嗔怒,面色娇红。
萧砚一看,顿时手足无措,他这才明白易辞说的话:人世间什么都能做,但千万别和女生争辩。
忽然,他匆忙转过身,竟往海边跑了去。
众人以为他又要作什么恶作剧,正要阻拦他,岂知萧砚竟在水边蹲下,双手捧起海水,用力地揉洗起脸来,未过片刻,他又跑了回来。
“木师妹,我可以当你师兄了吗?”萧砚左右晃动脑袋,仔仔细细地给木潇潇看。
“这……”众人咋舌,这可不像平日的混世魔王能做的事。
“噗嗤……”木潇潇见萧砚滑稽的幼稚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她面上笑靥一绽,如桃花骤放,明艳无比,竟引得萧砚痴痴发呆。
须臾,木潇潇才柔声道:“我说了不做你师妹,那便是不做,就算你洗一百次脸,我也不做你师妹,你就别想了小师弟。”
“你……”萧砚一脸的无奈。
木潇潇再瞅了他一眼,说道:“不过小师弟,你这脏兮兮的脸,当真该再洗一百次。”
“额……”
木北怀心中一喜,从镐京到凤仙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木潇潇露出笑容,他连忙帮声道:“砚儿,你现在多个师姐,还不高兴吗。”
“怎么还是我排最末啊……”萧砚转而看向木北怀,说道:“木师叔,你德高望重,可不能不讲理啊……”
木潇潇哼了一声,直视着萧砚问道:“那我问你,你今年几岁了?”
“七岁。”萧砚不假思索地回道。
“我快满十岁了,小师弟。”
“可是我终比你先进师门……”
“哼!”说话间,木潇潇已随木北怀御起飞剑,要往上善阁而去,她扬袖在空,不再理萧砚。
萧砚连忙跳上殷羡的飞剑,只听在后喊道:“师姐,师姐你们慢点……”
“第一次见这小鬼服软呢……”山门前的弟子笑道。
萧砚望着飞在前面雾间的木潇潇,突然问道:“师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一会儿,木潇潇才微微侧过头,回道:“木潇潇。”
风上白衣,微乱秀发掩玉容,好不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