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你听过一个故事没有？”
万润东在键盘上敲打着字，比他打游戏触碰键盘的速度更快，因为他的内心有一股气同火一般在燃烧。
屏幕那一头的许静躺在床上，音乐在她的卧室四周环绕，整个人懒洋洋地躺着，空调缓缓吐着冷气。
“什么故事？是历史故事吗？”
她用的是语音，因为切掉QQ程序，她手机的后台还存着文档。女孩一边整理着班主任老师汇总来的班级各个同学的志愿情况，一边组织着社团的聚会活动。
在许静的记忆里，万润东可讲不出什么好故事。
高二时候，夏怡然的生日晚宴大概快到了凌晨，大家都有点累了。本来说好要嗨到太阳升起，一起迎来小公主十七岁第一缕阳光的几个人都躺在地上昏昏欲睡。万润东忽然坐起来，说要给大家讲个故事。
此话一出，许静和夏怡然都坐了起来。两个小姑娘明显是不了解万润东的故事功底，都好奇地托着下巴看着万润东。
结果半天，万润东就讲了三个和尚挑水喝的故事，差点没把张郑和陶天翔笑到晕过去。
后来不知道谁大喊起哄，万润东喝了一大杯雪碧，硬生生憋出了一个能入耳的经典故事——神笔马良。
那次的黑夜很快就过去了，满城的黎光洒进房间。夏怡然推醒睡着的几个人，他们站在阳台上从十五楼看这座城市。
市中心还没有变得喧嚣起来，红绿灯冷冷清清地闪烁，万润东忽然将手臂搭在许静的肩膀上，指着江浦市最高的那栋楼说：“班长，你说那栋楼的天台能不能看到整个江浦。”
想到这，许静微微一笑，从床上坐起来。
她若有所思地坐了一会，提着粉色卡通拖鞋，走到书架边。大致审视一番，她伸出手从书架边抽出一张券。
这是一张三星餐厅的VIP券，许静心里的想法很简单：高中毕业了，社团要解散，以后大家各自奔向全国各地，再见面说不定就成了一种奢望。这一次的聚会至关重要，她想好好地和大家说句再见。
她打开手机，万润东没有回消息应该还在打字。于是她拨通了三星餐厅的会员预约号码，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这里是江浦市爱丽丝餐厅，尊敬的VIP用户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许静思考了几秒，她搬了搬手指，询问道：“27号晚上可以预定一个一楼的包厅吗？”
万润东敲了半天键盘，故事的时间地点人物，开始和结局都敲完了。就在他要按下Enter键发送出去的那一秒，他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放在了Delete键上。最后他只发出了九个字：“聚会完我和你说好了。”
许静预定完餐厅，恰好万润东的消息发过来，她看了一眼，眼睛眯起来发了一个好字。
今天是6月25号，许静说聚会安排在后天，也就是27号。万润东打了好几通电话替许静分担一下工作量，最后他还是播出了张郑的号码。
号码是打通了，可是那头没有人接听。
福利院在郊区，从这里到福利院坐公交车差不多一个小时。无论怎么样，万润东感觉张郑还是张郑，他叼着烟说福利院让他们找工作的事情是真的，于是他翻了半天好友列表，从同班同学那里拿到了福利院院长的电话。
和院长通完电话，万润东倒在床上。院长说张郑今天一早就离开了福利院南下打工去了，手机忘了带，所以一直没接他的电话。不过院长并不担心，他觉得没有了电话的张郑才能更好地，独立地生活。所以说老年人的思维真的和年轻人不一样，万润东建议院长找找张郑，随后挂了电话陷入了沉思。
生活越来越像计划，今天晚上跟当保安小张同学吃顿饭，明天休息一天，把客厅的沙发茶几和窗户玻璃都要换一下，后天还要去市里参加聚会……
他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了起来，还好爸妈改变了行程，不然就客厅现在这样子，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让他糟心的东西都扰乱了生活，万润东对着天花板大喊：
“泽，我饿了！”
房间的门咚咚咚地被敲响，万润东警惕地坐起来，小声地问道：“是谁？”不过并没有人回答他。这时无论是谁，都会把心提到嗓子眼上，他紧张地抓住床边，告诉自己要放轻松，想办法。
房门慢慢被转开，当万润东就要大喊救命的时候，泽推着一辆餐车就进来了，餐车上放着一盘七分熟的牛排还有一瓶红酒。
红酒的颜色很纯，牛排的熟度也刚刚好，这明显是上层社会的人才会有的待遇，万润东摇摇头，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哥哥。”
万润东吃牛排的样子可没有一丝优雅，他使劲地撕咬，就像一头饥饿的狮子，拎起泽为他开好的红酒，和喝雪碧一样仰起头就灌下去。
“哥哥，吃完这一餐就好好睡一觉吧，泽会替哥哥做好一切。”
“都行都行……”万润东吃着喝着，擦擦嘴。
夜晚本来的安排是和做了保安的小张同学一起去吃饭的，但是小张发来短信说自己病了，所以这事就取消了。万润东安心地躺在床上，打开空调慢慢进入梦乡。
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泽那稚嫩却像极了小大人的声音：“哥哥，好好睡一觉，泽会替哥哥做好一切。”
6月27日下午四点，万润东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他打好领带，面对着镜子。镜子里是一个留着较长双鬓，长相清秀的十一岁小男孩，小男孩微微一笑。镜子前的万润东微微一笑，推开房门。
客厅已经整齐干净地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只是万润东的眼神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就连走路的那气势，怎么看都像是变了个人。
他站在17栋公寓楼的门前的十字路口，在手机上操作一番，快车不一会到了小区东门。
坐在快车后座的万润东一直默不作声，司机不时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他打开随车电台，电台里放的是天气预报。
预报里的标准普通话说：“今晚七点，我市将迎来特大暴雨，请市民们做好防范工作，夜出注意安全。”
司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拉开话题，他笑着问：“小伙子这是要去爱丽丝餐厅见女朋友吗？”
话音刚落，万润东抬起头，回答：“不是。”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冷飕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