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的眼睛里如闪电般闪过一丝激动,随后平静如初。
“你们带几位客人在附近好好转转吧!”云天对几个弟子吩咐道。
几个弟子抱拳。
“久闻第一峰后面有一第三十七峰,如剑插入大地,今日想一见。”逐鹿的年轻弟子尊敬无比。
云天笑着点头,让弟子们带着这群人绕到山后面去,好好看一看第三十七峰。
这群人一走,云天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看出来了那三人就是虞连山三个,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但是也有着担忧。此次大比,第一峰岌岌可危,不知道谁将第一峰绝学太白的事情泄露了出去,被江湖上的小人抓住了把柄,加以利用。
值得一提的就是太白本身的特性,无欲无求无招无式,这于正道道统来说就是魔教武功。一直以来,三十六峰内部对太白的看法也是分化严重,练成自然是厉害,但本身就违背了三十六峰必须会星辰剑法的规定,且这等邪门的功法剑法,很难被认可。正统将招式看得很重,一招一式都必须大起大合,剑法也好,刀法也罢,甚至紫冥的乐理,都有招式,都有章法,正道之人要讲规矩,讲章法,在大多数人眼里,没有章法的武功就可以称之为魔功。没有章法,不讲规矩,不是魔还能是人不成?
云天知道自己跟他们争辩不清楚,江湖多年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三十六峰对太白的事情尽可能地保密,却还是被泄露了出去。若非当初创下太白的师祖对三十六峰有巨大的贡献,太白是否能存在这么多年都是个问题。
云天心烦意乱,就想去看看卫雪,这个小女孩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他出生在长安,却没有享受长安繁华的福气,爹娘早逝,六岁的他就沦为了乞丐。若非七岁那年被三十六峰的人带上山,他的命或许早就被阎王爷拿去了,所以他打心底感激三十六峰,纵然现在他为三十六峰实力前几的人,他也依旧不会生出危害三十六峰的想法。
走到卫雪的住处,卫雪还在望着树林发呆,有的时候一片叶子掉在地上都会把她吓得一哆嗦。
云天好笑,向卫雪走去。卫雪背对着正走来的云天,但是她知道云天正向她走来,叶子落在地上她都能感觉到声音,更何况一个大活人。
“师父!”云天刚走到身后,卫雪回头叫道,嘴角洋溢着笑容。
云天微笑着点头,也不怕把白衣服弄脏,就这么坐到地上。
“你进步似乎很大。”
卫雪摇头,道:“还是不行,天天发呆,我回忆你那晚的剑法,却一招也记不起来,但能感受到你剑法里的自然气息,就像眼前的林子。”
云天捡起一片树叶,道:“你知道秋落的那招绝世枪法‘一叶知秋’是从何处来的吗?”
“何处?”
“就是从叶子中,正所谓‘一叶而黄天下知秋’,话谁都会说,但是不是谁都懂。这几天我可能会对上秋落的高手,到时候你好好看看他们的一叶知秋。”
卫雪抓了抓脑袋,问:“我怎么知道他用的哪一招是一叶知秋?”
云天浅笑,道:“你会知道的,你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卫雪没有接话,继续看自己的树林。云天也跟着看,两人呆坐在那里,一直到傍晚。
云天起身准备离去,卫雪一把拉住了云天的衣袖。
“怎么了?”云天问。
“师父,师姐师兄他们回来了。”
“哦?什么时候回来的?”云天假装不知。
“就在今天下午,虽然他们易容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息。”
云天大笑,宠溺地摸了摸卫雪的脑袋,说:“别跟别人说,放在心里。”
“知道。”
云天走了,天色渐晚,卫雪也进了屋子。
第二天,大比开始。今天的所有对战在云天对上尤絮怡面前,都将黯然失色,几乎所有人都只对这场对比感兴趣。
云天照旧是那一袭白衣,负剑立于圆台的边缘,尤絮怡着青衣,头发被一根青带束住,一只脚翘起叠放在另一只脚上,长琴放于腿上,优雅又不失杀气,若非身下没有椅子,众人还以为她是坐在圆台中央呢。其面色冰冷,一袭青衣绝世佳人,倾国之容仙人羡。
叮咚,一声弦响,如天籁之音,一道气刃从长琴本身发出,直击云天。云天毫不慌乱,闭着眼睛,一个侧身躲过了气刃。
尤絮怡自然不会觉得这一声就能击败云天,手指开始拨动。此曲只因天上有,然每一次波动,都是杀机,云天在第二十四声时身形便有了疲惫感。
人群里炸开了锅。
“尤宗主天赋了得,年纪轻轻,便可以如此轻松地将内力化入琴声里,聚气成刃。”逐鹿的宗主霸一刀赞叹道。
而一旁,一个江湖散人寻常武者说道:“这尤宗主不仅生得美丽,而且琴艺高超,真乃人间仙子。”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那些寻常武者看不出这场比试里的杀机,只觉得琴音好听。
余淼站在远处,卫雪坐在他的肩膀上。
“师父为什么不还手呀?”卫雪问。
“能不用剑打过的话,他不会出剑的,几大宗门就等着他出剑呢。”
确是如此,三大宗门的长老都在等着云天出剑。他们只要找出云天的剑法存在着跟星辰剑法有出入的地方,他们此行也就完成任务了。
场上此时一曲已尽,云天依旧站在原地,毫发无损,反观地上,有着不少气刃打出来的小沟壑。
尤絮怡朱唇轻启,道:云峰主只知道躲吗?若是你不出剑,恐怕胜不了我。
云天轻笑,道:你那么想输吗?
尤絮怡摇头,手指皙长,轻轻一拨。
咚,一声响,跟之前很不一样。
台下的余淼脸色大变,道:不好,紫冥魔音。
卫雪问:紫冥魔音是什么?
余淼告知:先前是聚气成刃,从外面进攻,现在的紫冥魔音是扰人心智,甚至会让听的人神智尽失。
余淼声音刚说完,紫冥的一位长老急忙喊道:大家往后退,调用内力护体,尽可能捂住耳朵!
人群往后退了几丈,余淼运转内力,把自己和卫雪保护在里面。一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士都捂住了耳朵,甚至直接跑到人群外。
尤絮怡已经把音域范围调整到了最小,仅包围住这个对站台,外面人受到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这是个人战,尤絮怡自然不会蠢到把范围放开,却让威力减到最小。
云天笑着摇了摇头,运转内力护住自己,开始往尤絮怡那里走去。
“云宗主,你觉得你能撑到几时?”
尤絮怡不认为云天能走到面前,毕竟越是靠近声源,越是容易堕入心魔之中。
云天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眼见快走到了眼前,尤絮怡暗道不妙,将琴身一拍,脚尖一点轻功施展开来。琴和人往后骤退,在空中尤絮怡依旧没有停下,双手拨得更快了。
噌,一道气刃发出,魔音和聚气成刃之间的熟练转换,让云天措手不及,一个侧身没有躲过去,衣摆被展下一角。
“拔剑吧!”尤絮怡脸色不太好,略显惨败。她已经黔驴技穷了,却也只斩下云天的衣服一角。紫冥的确擅长音律方面的攻击,但无非只是外部的聚气成刃和扰人心神的紫冥魔音,不同的只是曲子,相同的是效果。她没想到云天只比她大八岁,内力却相隔如此之多,丝毫不惧她的魔音。在宗门里,三丈之内,就是那些长老都得掂量掂量,云天却硬生生走到了一丈的距离。
“尤宗主,早就听闻你琴艺一绝,乃是紫冥百年难得一遇的音律奇才。百闻不如一见,更不如亲自听一听,”
云天手抓住了身后长剑的剑柄,包括三十六峰在内的四大宗门的长老都摒住了呼吸。尤絮怡也闪过一丝喜悦,心中道:终于要拔剑了吗?
然而云天没有拔剑,借着尤絮怡喜悦的一瞬间,硬抗住魔音,躲过几道气刃,直接近身。
这一切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云天一脚踢飞了长琴,尤絮怡没了长琴压腿,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后倒去。云天伸出左手一把揽住尤絮怡的腰身,而此时尤絮怡头发上的发带散开,三千青丝一泻而下。
云天看着怀里的人,微微一笑,道:“得罪了。”
语罢,伸出右手接住了从天落下的琴。
尤絮怡第一次被男人揽住腰身,整个人变得滚烫开来,莫看她年近三十,却从没有接触过男人。紫冥里面本就女子居多,弟子往上的层次大多是女子,且紫冥有规:宗主不得成亲。音律之功讲究一个纯,纯阴纯阳皆可,但就是不能存在混杂,一旦混杂,紫冥的心法也就不攻自破,此生就摆弄不了紫冥的功夫了。
啪!一声耳光响,尤絮怡红着脸打了云天一巴掌,挣脱云天的怀抱,夺过琴后转身就往宗门方向走。
观看者一个个哭笑不得,在“胜者云天”的公布声中,这场比试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余淼在笑,卫雪却嘟着嘴,骂道:那个臭女人居然打师父!
余淼笑得身子颤抖,却还是扶着卫雪,怕她摔下来。
“你师父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女人打,笑死我了。”
卫雪拧住余淼的耳朵,道:“你再笑?还笑不笑?”
“痛痛痛,师妹我不笑了,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