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秀一放下手中的纸，站在窗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他看着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数出几枚硬币，一共800円，放入兜里，揉着饥饿的肚子，走到了街上。
“欢迎光临。”
新垣秀一走进自动门，先是在打折专区，买了一份仅仅只要200円的便当盒饭、一盒100円的打折豆芽。
接着又转回到货架，拿了一小袋盐，一包挂面，还有一罐也在打折的便携甲烷瓦斯。
算了一下这些东西一共750円。还剩50円，他也不打算带回去。想了想夜里睡觉的时候，总有蚊子叮扰，他蹲下身子，从最底层的货架，拿了一盒最廉价的蚊香。
“一共800円，感谢您的光顾。”
出了便利店，天空已经变成了墨蓝的颜色，路灯的灯光有些清冷，街道上不光行人步履很快，就连野猫都来去匆匆，似乎在印证着曰本第一大都市的快节奏生活。
新垣秀一钥匙插入门锁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肚子饿的咕噜声。
自己已经这么饿了么？
“咕噜。”又响了一次。
新垣秀一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暗色的墙角，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小女孩。
隔壁家的小女孩。
他看向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也注意到了他，本就蜷缩的她，又往里缩了缩。
新垣秀一摊了下手，没有说什么。
这个世界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好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好人。
甚至，在曰本压抑的社会氛围下，喜欢小孩子的怪蜀黍都比所谓的好人多了23.1倍。
他推开门的时候说道，“我这有便当，你要吃么？”
然后，就进屋拉开了灯。
小女孩望着没有关上的门，照射出的暖色灯光。嗅着空气中，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饭菜味道，咽了咽口水，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站起来朝着门的方向走了一步。
小女孩倚着门外的墙壁，向里探头望去。入门玄关的地方，躺着一盒速食便当，盖子上还有一双横放的筷子。
更里面的屋内，新垣秀一正在给瓦斯炉上罐，“咔哒”一声打着火，烧着锅里的水，往里下着面条。
升腾凝结的水蒸气有些雾霭，让房间变得朦胧。
踯躅的小女孩，这时才下定决心，迈着猫儿一样的步子，无声的进入房间，在玄关处静悄悄地打开速食便当的盖子。
房间里很安静，但是薄薄的墙壁，终究挡不住上上下下邻居们活动的声响。
新垣秀一解决完面条，没有急着刷锅，继续开始写作细纲。
吃完便当的小女孩，望着已经通透的屋内，默默地注视着认真模样的新垣秀一。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都很安静。
直到深夜，公寓外传来停车开门和醉酒女人说话的声音，小女孩站起来说道，“我叫石原秋奈，感谢您的便当。母亲回来了，我要回家了。”
石原秋奈说完，就快速起身下了楼，扶着醉酒的母亲，回到了自己家。
新垣秀一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关上了自己屋子的房门。
隔壁再隔壁的石原秋奈，安置醉酒的母亲躺下，从口袋里拿出她唯一的宠物和伙伴——一枚白色圆润的小鹅卵石，轻声说道，“丘比，今天好像遇到了个好人呢。”
圆润的小石头，一如既往无声的倾听着。
石原秋奈把小石头放在枕边，用一小节卫生纸给它当做被子，钻进被窝，道了一声“晚安。”
……
月曜日，山手线。
新垣秀一右手拉着吊环，左手的透明口袋里，不光有各种个人信息证明文件，还有仔细推敲过的前二十万字大纲，以及精修过的一万字正文。
挤出宛若丧尸一样的上班族人群，出了地铁站，穿过一条街，进入新东京网络株式会社所在的大楼。
“您好，我是约定今天入职的新垣秀一。”
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前台小姐，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先登记，在这里等。”
两分钟后，干练的渡边佳美出现在了新垣秀一的眼前。办完入职手续，她带着新垣秀一，穿过移动电话事业部继续往里。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单独办公室，人也不算多。
渡边佳美拍了下手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先停一下手头的事情，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新垣秀一。”
已经站起来的员工们，稀稀拉拉的鼓了几下掌。
“这是负责娱乐新闻web板块的高桥林彦……”
“这是负责社会新闻web板块的吉泽麻美子……”
“这是……”
新垣秀一礼貌的点头微笑问好。
最后，渡边佳美指着靠墙的位置，“那是你的工位，计算机已经配好了，新东京网络株式会社欢迎你的加入。”
渡边佳美拿上笔记本转身出去继续开会，新垣秀一单独沐浴在同事的目光里，开始整理个人物品。
新垣秀一按下开机按钮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生，“你怎么也这么倒霉，来了这个部门？”
“啊？”吓了一跳的他回过头，看到高桥林彦站在他的身后。
“为什么这么说？”他反问道。
高桥林彦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说的？移动事业部本身就是新成立的部门，web板块更不是主要业务，甚至都不能盈利。你往那边看。”
高桥林彦努了努嘴，新垣秀一往那边看到。
“看，他们还往这边看呢。外面那些搞短信广告的可觉得咱们拿的工资，是他们赚的呢。
他们可恨不得咱们整个web都裁掉，好提振移动事业部的平均收益，多发些奖金。
你来了，咱们得渡边系长又有新麻烦咯。”
高桥林彦的语气有些奇怪，不像是幸灾乐祸，也不像是惋惜。
新垣秀一面对这样交浅言深的家伙，回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继续整理个人物品，将写好的小说正文，从透明文件袋里拿了出来。
“咦？你这是什么？”
“小说。”
“我能看看么？”
“可以。”
高桥林彦翻动着稿子，默默看完，“你负责小说业务？”
新垣秀一点头。
“我们倒霉的渡边系长，好像遇到好运了呢。”
高桥林彦拍了拍手中的纸，“快点写后续，我还想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