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丰腴妇人似是察觉到了令他浑身不自在的猥琐目光,转头一望,是一个穷酸邋遢老道,顿时秀眉一挑,啐道:“老不正经的牛鼻子!呸!”
骂了一通顿时心里舒爽不少的妇人扭动着肥硕腰臀快步消失在人群里。
身侧的小道士江逐幸灾乐祸道:“被人骂了吧?活该。”
老道被徒弟一番嘲讽也是不气,依旧笑呵呵道:“逐儿,你莫看这妇人对为为师如此态度,说到底还是得有一幅俊美皮囊,若是换个风流儒雅的年轻公子,她不但不会横眉叫骂,还会殷切地暗送秋波。你信不信?”
“还不是你看人目光过于猥琐不堪,要是我我也骂你。”江逐依旧嘴不留情道。
“呵呵,逐儿,你别看为师现在一身破败皮囊,想年轻那会儿也是风流倜傥的鲜衣少年郎,多少俊俏女侠哭着喊着要给师父做小做妾,师父那会儿多心高气傲,任凭她们如何哀怨,师傅也是一概不理。”
江逐闭嘴不言,心里却是哀叹不已,怎么摊上个如此不要脸皮的师父。
老道也没搭理小徒弟的反应,自顾自说着:“为师也不是一出生就是道士,只是后来遇到了伤心事心灰意冷就入了苍梧山,做了道士。想来当年那些莺莺燕燕早已到了做祖母的年岁,子孙或许都比你还要大些了。唉,造化弄人呐。”
江逐任由师父翻腾的陈年往事,也没搭理,只是加快了步子,淹没在了人群里。
回过神来的老道见身边人已经没了踪影,摇头骂咧道:“这兔崽子!”
墨阳城虽不如江陵繁华锦绣,却也是大楚王朝重要枢纽,承接着帝国南北辎重往来,不似江陵那般娇柔婀娜,亭亭玉立,却有一股儒雅之气。入此城者莫不感到胸间澄明开阔,心旷神怡。此地不兴雕龙画柱的糅杂繁复,在建筑格局上有一股素雅简洁之风,与那儒门风气颇有关联。
天下间的读书人大都知晓墨阳城,不是因为此地才子佳人如何,而是这里有不少儒门书院安扎。虽不如儒门祖庭青鹿书院那般天下闻名,每年也是有不少寒门读书人来此求学。
读书人拼了命的十年寒窗为了什么?
千万别说是蕴养胸间一点浩然气的,那说出去都没人信。除却豪门巨阀子弟,那些寒门弟子没门没路,也少有机缘进入儒门,只能拼死读书,读出满腹经纶货与帝王家,捞住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这才算在这世间站住了脚跟。当然,更有天命不凡的,一心读书为了万世太平,不求功名,只修天地浩然气,这些毕竟也只是少数,拿出去都是在浩瀚儒门里首屈一指的大先生。
街道尽头处的巷弄口,一位青衫士子模样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看着老少师徒二人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嘴角勾起,随即消失不见。
老道费了老大劲才追上小道童江逐,丝毫不计较刚刚徒弟丢下他就跑走的举动,捻着胡须红光满面的唾沫乱飞,江逐面无表情的左耳进右耳出。
“逐儿,你是不知道,这世间的女子啊,大可分为三类,第一等则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女子,容貌气质身段皆是极致,这等女子,眸情流转间便可令天下男人丢了魂魄。第二则是上等至中人之资的女子,容貌身段尚佳,气质那可就大不如前者了,也就是一般的千金闺秀。最后一等则是山野丑妇,气质相貌皆是粗鄙不堪,委实令人不忍直视。但在那青鹿书院里,还真就有一位女子先生,容貌并不出众,但就以绝世才情盖过了世间万千女子风情。啊,还有胸也不大。”
江逐面色淡然地走着,对自己师父谈及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
“你难道不好奇那位女子是谁吗?”老道循循善秀问道。
“师父,我还小,对这些不感兴趣。”
“无妨,你先听听,以后总要用到的。”老道眯着精细带着些许猥琐的眸子笑道。
“师父......”江逐小声问道。
“嗯?”
“你整天谈及女子闺秀艳事,如何得成大道?”小江逐一本正经的疑惑道。
“哈哈哈,我不寻道,道自然来。”老道放声笑着,毫不在意四处目光。
“又在吹牛。”江逐小嘴嘟囔道。
不久后师徒二人走在一条僻静的巷弄里,树荫亭亭如盖,这倒是比外面那条街清净多了。
突然间老道眼神一凛,向不远处房檐望去,那里平白无故多了一只蝉,震动着纤薄的翅膀。这才春末季节,就有蝉虫蛰伏,定有猫腻。
“别躲了,出来吧。”老道扣着鼻屎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愧是道门中唯一不习道门典籍却修得大真人之位的,修为比二十年前更加高绝。陈公羊,别来无恙啊。”只见刚刚还振翅欲飞的蝉虫忽然间化作一袭青衫驻足在巷弄口,望着师徒二人。
赫然就是此前在街道观望他们的那位青衫年轻公子。
江逐也看到了那只小蝉,只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大活人让他吓了一跳,不禁有些惊奇。
“柳轻蝉。”老道沉声喊出青衫人的名字。“你不在无涯书院待着读你那些破书,拦我作甚。”老道嗤笑道,看起来与那青衫年轻人颇为熟识。
“我不是寻你,是寻他。”名叫柳轻蝉的青衫男子眼神看了江逐一眼轻声道,嗓音温醇,让人摸不清这人多少年岁。
“你想如何?老子告诉你们,江逐已入贫道门下,你们儒门那些人敢打他的主意,贫道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们儒门掀个底朝天。”老道温言横眉冷眼道。
“你有那个本事吗?”柳轻蝉依旧笑容满面温声道。
“不妨可以一试。”陈公羊负手淡然道,一时间有了一身破旧道袍也遮掩不住的仙风道骨。
“放心,此子虽机敏聪慧,心性根骨皆是上等,但终究命数难辨,玄机莫深,并非我儒门良才,还是你道门受着吧。”柳轻蝉没有与老道过多争执,依旧温和笑着。
“那你.....”陈公羊沉声道。
“师父,你们这是在干嘛?是在说我吗?他是谁啊?还有刚刚他那个蝉是怎么变的?”一旁的江逐满腹狐疑,不等老道话说完,便出声问道。
“嘿嘿嘿,与逐儿你无关,咱不理他。他啊,读书读傻的书呆子一个,方才他那通变化就是个障眼法,像他这样的,为师我可以一只手打五个。”老道龇牙咧嘴道,露出一排黄牙。
“还一个打五个,人家这般年轻力壮,在看师父你苍老肌瘦,能打过别人才怪呢,真是不要脸。”纵然有外人在场,江逐也是忍不住的鄙夷道。
“你这孩子。你别看他这般年轻容貌,年纪比你师父我小不了几岁,老大个年纪还恬不知耻的学人驻颜,真是个老不羞。””一旁老道面色挂不住地拉下脸来,说不过小徒弟的陈公羊转而发难青衫人。
“哈哈哈哈哈,小真人果然是个妙人。可有兴趣去我儒门做客一番?”柳轻蝉哈哈大笑,听了江逐的话心情颇佳,望着清秀灵慧的小道童温声道。
“啊?做客?”江逐满脸惊诧,看了身旁的师父一眼。
陈公羊面无表情,没有出声干扰。
“是的,只是做客。”柳轻蝉点头道,颇有耐心。
江逐望了师父一眼,转而望着眼前的青衫人,一字一句道:“我怕是没时间的,师父说,江陵还有个人要我去寻呢。”
暮春里,小道童满心期待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