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大真人当年在道门心灰意冷后决然离开道门祖庭,云游天下,见遍世间众生百态,教化布善不知凡几,积累了无量功德。后归青云山建立道观,取名“青云”,你祖庭有齐云,我有青云,隐隐有对立之意,显然还是介怀当年道门事。
初时名声不显,观里也只有云游时收下的关门弟子韩重光及门下道童,香火少的可怜。立派不久便于某日在青崖台驾鹤飞升,时天门大开,龙凤光晕呈祥,更有隆隆仙音不绝,似是天道嘉奖玉清大真人的功德无量。更是降下祥瑞保青云山后世门楣,真人入天门之际随手打下一道白光,便积蕴了青云山百年气运,算是彻底保住了青云观的伶仃香火。
此后青云观便声名大噪香火不绝,莫说江陵城的百姓,就是陵州各地甚至江南其他州府的百姓也慕名而来。仙人建立的青云观谁不想上山祈拜求个福气,就是能沾个仙气也好。
但韩重光见香火不绝俱兴气象却没高兴起来,当时韩真人不过是凝意初境,不说其他道观的打压,就是青云山的山寇也不好接着,算是玉清大真人扔给他一个不小的烂摊子。不少道门观坊想要趁青云式微吞了青云观的百年香火,反正玉清大真人已然飞升,手再长也管不得这人间事,便于那年谷雨时节勾结青云山寇匪一同上山夺道。
当年青云观人丁稀少,开门迎敌那是给他人塞牙缝,韩重光便让门人皆在正殿玉清真人像下盘坐,任凭门外恶客任何叫嚣也不去理会,自己独坐房中闭目养神,所幸真人留下的护观阵法起了大用,门外恶敌纵使百般闯山也不得进,僵持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清晨时韩重光便起身亲自拉开了观门,独自面对满山敌寇,晨光熹微,一缕光线照进门内那一刻,韩重光向前踏出一步,顿时气象万生,气机节节攀升,一路踏至归藏初境,青衫拂袖,自在逍遥。
着实让一众敌寇吓得不轻,正想乱刀砍向那青衫道人,却被一股清风吹下山门,落至山脚,并没去下杀手。谁知敌寇蹬鼻子上脸,再度攻门,模样嚣张如豺狼虎豹。韩重光面向玉清大真人遗像微微颔首,轻声道:“师父,您教我修道之人莫要沾染过多因果,也莫去杀生染血,可今日,恕徒儿不能听您淳淳诲言。纵使沾染万千因果,舍去了此生长生途,徒儿也要保下您留存这世间唯一栖身地,等徒儿百年后,您再怨我,徒儿便悉数听着。”随后跪地大拜。
面向山门累多敌寇,韩重光随手招致,一道法剑便从真人遗像下案几上飞至手中,竖剑掐诀,顿时天雷滚滚,云层浩荡。法剑随后破空而去,入了云层消失不见,片刻后便落下滚滚天雷状若苍龙,裹挟万钧之势,砸向山门。
雷光散尽,云层消失。山门前空无一物,莫说敌寇,纵使青林翠叶皆化作飞灰不见。
韩重光脸色却如纸白,踉跄着回到正殿,跪在草团上再次大拜,眼眸湿润,哽咽道:“谢师父开恩。”
一袭青衫无风微荡,悄然破至归藏圆满境界,直至今日。
......
韩重光站在青崖台看着天外出神,身旁云层微荡,水雾轻遮,瀚若仙境。
不久回过神后轻声微叹,面色萧索。
“师父,您怎么了?”身旁不知何时来到青崖台的柳梵音见师父意态阑珊,不禁疑惑问道。
“没事,师父想师父了。”韩重光转头看见是小丫头,摸了摸柳梵音的两条发髻,温声道。
“嗯,那我也想师祖了。”柳梵音眨着水润眸子重重点头道。
“哈哈哈,你这丫头,当真是会讨师父欢心,师父当真没白疼你。只是你平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今日怎地这般勤奋?”
“还不是师兄们读书声音太大,扰的我睡不着?”小丫头立即嘟着嘴巴告状道。
“嗯?”韩重光只是带着莫名笑意望着自己的小徒弟,不去挑破。
“哎呀,不是说今日咱观里会来位道门前辈吗?听说还是师父的朋友,做徒弟的当然该尽些礼数不是?”柳梵音一本正经道。
韩重光带着揶揄笑意看着自家徒弟:“还不说实话?”
“其......其实,我是睡不着,我...我想哥哥了。”柳梵音精致俏脸一红,支支吾吾道。
此话让韩重光不由想到那日上山拜访的白衣人,出尘如仙的风姿,让他也是记忆犹新。虽然只是与那人寥寥数语,可也没看透一丝那年轻人,弱冠年岁便有这等心境,若不早夭,必成大材。不愧是当年那人的儿子。更让韩重光吃惊的是那年轻人极有可能是梵音的血亲兄长,不管是从当日柳梵音的心境涟漪以及现在从外貌看来也是颇有几分相像。这让韩重光不禁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门尽是惊世妖才。
韩重光望着玲珑剔透的小丫头,不禁内心酸涩翻起,眼眸中带着怜惜轻声道:“你哥哥确实不是寻常人,就是师父也不曾看透他一分,这种人要么跌至谷底一辈子爬不起来,要么登临绝巅睥睨天下俯瞰众生。只是,竟连累你沾染了此番因果。苦了你了孩子。你还这般小。不该如此啊。”
“我知道哥哥是做大事的人,所以我现在不会去打扰他,而且哥哥说了,花开满山时,他便会来见我。只是他可能还不知我与他的关系,所以我要好好学本事,有一日能站在哥哥身边保护他。与他一起寻找父亲母亲,一同保护所爱之人。我才不苦,不能与哥哥相认才苦。”柳梵音不知怎地,忽然哽咽道。小脸微皱,惹人怜爱至极。
“唉,痴儿啊。”韩重光皱着眉头微叹道。
“师父保护不了你一辈子,所以师父更希望你能做一个普通人,不被世事所扰,无忧无虑度过一生。”
“那以后便由我来保护师父,还有哥哥!好不好?”柳梵音抬起小脸,泪痕依存。
“好好好。”韩重光连说三声好字,唇齿颤抖,又是温柔摸着小丫头的头发,神色爱怜。
当年那人一袭白衣一把雪剑。
这年又是一袭白衣,缥缈出尘。
观里又有个菩萨众生相的玲珑女童。
人生当苦无妨,良人齐归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