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的时候小丫鬟漱玉急急忙忙的跑上楼推开房门闯了进来,全然不顾礼数,扶着门框轻喘着气,脸色通红,显然是一路不停跑上来的。匆匆跑进小姐的卧室却看到叶归尘优哉游哉地躺在自家小姐的大腿上,不仅如此,还让自家小姐跟丫鬟似的伺候着,一会端茶,一会儿喂一口点心果子,好不自在。让小丫鬟看的腹诽不已,嘴上却不敢说什么,毕竟看自家小姐那一脸甜蜜样儿,肯定是乐在其中。幸亏叶某人没有与自家娘子做什么过于激烈的亲密事,要不然对纯情懵懂的小丫鬟不知会留下怎样的阴影。
苏婵衣抬头望着闯进来的小丫头,柔柔一笑,而叶归尘依旧跟个大爷似的闭目躺着,苏婵衣几次想把他头给弄下去都以失败告终,便任由他了。望着脸上还是泛着红晕的小丫头,轻声道:“怎么这么忙慌?发生什么了?慢慢说。”
“小姐,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王府派人送了千两黄金和锦络绸缎布匹,还有绮梦楼的地契。说是当日世子不识叶公子天威,这些东西是给叶公子赔罪的。”漱玉赶忙把王府派来的管事交代的事情说与小姐听,虽是向苏婵衣说着,眼神却是瞅着叶归尘,看姑爷是如何的反应。
可叶归尘还是四仰八叉头枕在苏婵衣的双腿上,两耳不闻。苏婵衣看了叶归尘一眼,无奈一笑,对叶归尘轻声道:“听着了吧?王府终于动弹了,还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你怎么看?”要是以往碰上这些事,苏婵衣随手就打发了,事后再去笑意逢迎一场,也就过去了。可如今与自己男人牵扯颇深,苏婵衣也不好越俎代庖,况且夫为妻纲的儒门教义可是在人心根深蒂固,如今有了主心骨,当然要听男人的意见。
“天威?呵呵?这是要捧杀我啊。除了那帝都城的皇帝,天下还有何人敢称天威?和婵衣你想的没差,王府这是要真正的要把我抬到风口浪尖啊,就是传入京城也不打紧。萧意短时间内定是不敢再来犯我,保不准就是那蟒袍王爷的主意。既然脸都丢了,那就不在乎剩余的脸面了,对王府来说,现在破罐破摔最为妥当。”
“也罢,既然王府都低头了,总不能一直揪着不放不是?我对这黄白之物没什么兴趣,那绫罗绸缎倒是可以留下,给你家小姐做几身漂亮衣裳,既然都已不是风尘身,自当该有个新气象。王府的衣物料子总比外面布庄卖的好多了不是?那地契一定得留着,这可是我与那世子殿下的条约。”叶归尘睁眼望着门帘处端庄站立的漱玉,淡淡说道。就漱玉这个体态身条,如今年岁还小不说,再过几年身段长开,女大十八变,再配上这端庄气质,比外面那些高门大户的千金都是丝毫不差。
“哦。”见姑爷发了话,漱玉点动小脑袋就要跨门而出。不料下一秒又被叶归尘又叫了回去,疑惑地看着自家姑爷。
“那千两黄金还是留着吧,我对这东西虽没兴趣,但拿来充盈咱这绮梦楼的库存也好,毕竟你此后养这么一大帮子姐妹定是花销不小。”叶归尘坐起身子,在苏婵衣的侍奉下穿上了千年雪蚕丝精心匠造的锦靴。
小丫鬟闻言快步跑了出去,只能听到咚咚咚的下楼声。
叶归尘起身抬起步子走出内室,坐在茶几旁自顾自倒了杯春露,细酌慢饮。苏婵衣也跟着走了出来,两人对坐,推杯换盏,好似神仙眷侣。
苏婵衣伸出玉手拿掉了叶归尘身前的那杯春露,又行云流水的泡了一杯换掉刚刚那杯叶某人自己沏的茶。叶归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眉头微皱,不过随即有舒展开来,接着牛嚼牡丹般的把一杯茶尽数饮下。
“清冽甘醇,幽香缠绵,比为夫泡的茶水好多了。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喝你亲手泡的茶水,婵衣你仅茶艺就当得大家称谓,怪不得那萧意对你痴迷若狂,非你不娶呢,有如此手艺就算长得歪瓜裂枣也有个口福不是?”苏婵衣听着前面那些话还满心欢喜,暗道这整天冷冰冰的跟别人欠了百两银子似的也会夸人了?不料接下来的话才是大煞风景,让苏婵衣顿时白眼狂翻。
“歪瓜裂枣?嗯?”苏婵衣神情故作清冷,一副你敢点头我就敢咬死你的势头。
叶归尘讪讪一笑,又记起在剑宫时师父笑眯眯在他旁边给他灌输着山下女子都是老虎的思想,现在想来此言真的不虚,也深知一个一心都在你身上的女子对你的话语可是精透的很,一点不好的言语她也能瞬间找寻出来。
“哼。”苏婵衣娇哼一声,不再计较。
两人都不再出声,默默饮茶。镂空鹤雕铜炉中缕缕青烟从孔壁袅袅而出,清幽却不呛人,屋子里萦绕着不知是茶几前佳人身上传出的幽香还是炉中檀香,怡人心肺。“归尘,你说我要不要把这楼里的姐妹都遣散了,给足银子让他们回乡安顿,之后找个如意郎君嫁了,相夫教子也是好事,也不必在这江陵城浮浮沉沉,做个无根萍絮。”苏婵衣望着对面的男人,犹豫不决道。
“你自己做主便是,不必问我。当日我让萧意把绮梦楼转入你门下就是让你拿捏绮梦楼一切琐事,不过既然你开了口,我也与你说些想法,这绮梦楼当然要开下去,还要更好的开下去。不然这日常用度周转钱财如何得来?不过自是不能再经营这皮肉生意,不然与一般俗地勾栏有何区别,之后少不了让人骂两句当婊子立牌坊的难听话语。那前主子萧意平常多是注重这绮梦楼的苟且营生,忽略了筝弦歌赋的清雅行当,你需要做的就是把这绮梦楼换一换血,遣散只做皮肉生意的娼妓,留着有琴瑟技艺,会唱小曲儿的清倌儿,把这绮梦楼变成这江陵城一流清雅之地。谁说吸引风流士子只能是女人肚皮?书生意气也不遑多让。”叶归尘左手拎着白釉青瓷茶杯,顺手打开了临身的窗子,望着街道外的人来人往娓娓道来。
苏婵衣愣愣地望着对面的男人,微微叹了口气。
“我本是想遣散所有人,只留漱玉一人而已,此后虽然没有了金银来源,但我多年积攒家底也是颇丰,养活几人不成问题。不料夫君你竟如此设想,如此看来,就算夫君不混江湖了,做个商贾也能博出个大名堂。”苏婵衣满心赞叹道。
“别,钱财于我如云烟。”叶归尘拂袖,做出一脸两袖清风高人模样,让苏婵衣捧腹不已。
“德性!”苏婵衣看着眼前男人做出此番姿态,笑骂道。
“莫笑我穷的叮当响,大袖揽清风。”叶归尘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莺歌,嘴角勾起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