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秋冬之夜,小寺之中,谢芜菁和妍梦本躲在阁楼上,却偶然撞上了一场凶杀。
两人对视一会,好一会,妍梦才轻轻道:“谢姐姐,下面发生了何事?”
谢芜菁摇了摇头,道:“听来似乎是几个丐帮弟子被那长老杀了。这事也真奇了,冯长老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呢?”两人一阵沉默,谢芜菁见下面毫无动静,便对妍梦道:“妍梦姑娘,你在这里坐着别动,我下去看看。”说着小心的看清了底下,确定四下空无一人,方才从阁楼上跳了下去。
小小寺院,小小经堂,中间燃着一堆篝火,可烟火味言掩盖不住血腥的气息。这五人虽然都是被重拳击中胸口而死,可早已经七窍喷血,更兼五个人胸口中拳之处皆有丝丝黑紫气息慢慢沿着经脉扩散至全身,其状惨不可言。谢芜菁仔细的看了看这些人手中的竹杖,一律都是六道布条节子以上,显然并非丐帮当中的普通弟子。可惜这些人都没有料到冯长老会突然出手,而且冯长老又是趁着这些人因白长老之事分心的当口下的手,全无防备之下,竟然连反抗都来不及反抗。不过饶是如此,这冯长老出手的力量和速度都足可令人生畏。
妍梦在上面等了一会,见底下平安无事,也跳了下来,站在谢芜菁身后。她仔细的看了看地上尸体的面容,接着火光,这五个人的面容虽然狰狞恐怖,却仍然分明可辨。仔细的多看了两三眼,妍梦竟惊讶的叫了起来:“这人莫不是江湖中盛名远扬的一字神拳陈天风么?这人是秋成牟,也是个闻名已久的人物。另外这几人看来也是丐帮中有头脸的人物。我晓得这些人都是义父的亲信。”
谢芜菁看了看妍梦,皱眉道:“此间的过节,一时半会难以猜测,看来我们此行去青莽山,必须防着冯长老一些了。”
妍梦略微想了想,轻声道:“莫非这冯长老已然被大江帮收买了?这次便是为了解决帮内拥护白长老的高级弟子?那他刚才所言,便是有意的造谣生事。却不想义父如此看重冯长老,冯长老却这样……”说着想到白长老此次还在地窖中受苦,又联想到这里的情形,想到自己难以承担义父的重托,不免热泪滚滚。谢芜菁只是摇头道:“这当然也有可能,我们还是回到阁楼上去吧,以免万一被人撞见,反而说不清楚。”
这样说着,两人便想返身上楼,却忽听外面吵吵嚷嚷又有两三个人往这里走来,其中一个还道:“你看着庙中有火光,定是有自家兄弟在此预备了好肉好酒了。”谢芜菁正想急速窜上阁楼,怎奈妍梦一时慌了手脚,正被这三人撞了个正着,谢芜菁也打消了回避的念头。两拨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那三名叫花子先冷不防看到破庙当中立着两个花一样的女人,特别是前面那个高一些,穿着黑色古怪衣服的更是天仙一般,都觉得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好容易反应过来,这才注意到地上原来满地的都是自己丐帮兄弟的尸体。
这三个叫花子,领头一人最先反应过来,忙大叫一声:“小心。”,三人拉开架势,竹杖指向谢、妍二人。这让谢芜菁头皮有些发麻,少不得解释道:“三位丐帮兄弟,今日之事实是误会,这五个人不是我们杀的。”
那领头的叫花子骂道:“谁信你们的话,我们兄弟几个一路走过来,鬼影都没看见一个,除了你们还有何人?”
那妍梦怒道:“你是丐帮七结弟子吧,怎么恁的糊涂啦,我们两个女儿家,看到这五个汉子不躲起来就好了,还有胆子杀他们?”那人冷笑一声,指着谢芜菁道:“姑娘你当然杀不得,可这位就难说了。谁不知道,黑衣黑袍,身高八尺,容貌美艳动人,正是江湖上传说中近日在逐月楼击败白虎骑人,大破炽烈营,还重伤关老大的那姓谢的女人,她难道杀不得?”
谢芜菁闻言不禁气结,心想自己的名头还真大,怎么好像全天下尽人皆知一般。却冷冷道:“你们几个今日是认定我杀了人是吧?那好,倘若真是我杀了人,你们还要怎样?”妍梦闻言,忙道:“谢姐姐,你究竟不曾杀人,为何要这么说?”谢芜菁淡淡道:“我最怕麻烦,懒得和这种不通的人多解释半句。”
那人冷笑一声,点头道:“弟兄们,我们为你报仇来了。”说着,三人便操着竹棒打了上来。那妍梦见状,忙喝道:“你们几个大胆,认不得这是什么么?”说着将白长老的青竹杖高高举了起来。这三个叫花子忙收住攻势,定睛看去,都惊讶道:“这不是白长老的手杖么?怎么到了你的手中?”
妍梦冷冷道:“算你们识货。白长老有事情缠身,无法前来参加青莽山大会,却早预料到会上将有人图谋破坏,这才命我们带着他的手杖前来。你们这几个糊涂的家伙,反而还诬我们杀了丐帮弟子。”
那领首一人见了这根青竹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这女子的言语,一会才冷冷道:“照姑娘这么说,这几名弟兄是何人所害?”妍梦刚想答话,谢芜菁抢先道:“此事连我们都未曾亲眼见到,并不能确定是何人。不过如果三位兄弟信得过谢某,谢某保证在青莽山大会上便有分晓。”
那人闻言,嘿嘿的冷笑道:“一会又说不晓得是何人,却哪里来的自信,夸口在数日内能有分晓。我看你们多半是拖延时间,好脱身它逃吧。想的美。今日传言白长老音信全无,已被魔门中人所害,想来就是你们这两个妖女所为!”谢芜菁闻言大怒,强按着性子冷笑道:“我看你们竟不是来找谢某寻仇的,更像是有意挑事的,只想打一架。”
那三人大怒,操起竹杖便要打过来。谢芜菁沉声道:“妍梦你从后面走,先把马牵过来,在外面等着我。”一面说着,一面用刀鞘连续化解了数番攻势。其中一人见妍梦要走,忙抢上前去,道:“留下青竹杖!”说着便用手杖直往妍梦的门户攻过去。妍梦听得风声,回身一拨,本欲轻轻将竹杖拨在一边,然后借势逃遁,却哪知那来势凶猛异常,竟不似有分毫留手,一震之下,青竹杖几乎掉下手来。
妍梦临敌之时,力道是短板,靠的大多是灵活的身法和高明的轻身功夫。这狭小的经堂之内腾挪不开,数招之际便落在下风。谢芜菁看在眼里,忙提着未出鞘的宝刀紧攻几招,抢着一个一闪即过的空隙,将攻向妍梦的竹杖隔了开来,嚷道:“快走。”妍梦哪里还会迟疑,一溜烟早已到了外面。
这纠缠着妍梦的叫花子眼看走了一人,白长老的青竹杖也还未拿回来,心中恼怒,便嚷道:“这婆娘碍事,我们先报了仇,再抢回青竹杖。这可算得上大大的功劳,冯长老定要高看我们一眼。”一边说着,一边攻势不断。三人根基不俗,内力不浅,围攻一个全无内力的女子本应当占尽上风,怎奈谢芜菁怪力过人,且魅影身法不拘常理,全然不可捉摸,三人尽是将竹杖舞成了绵密的大网,却仍然无法沾到谢芜菁身上半分。一时三个乞丐着急了,一人道:“这婆娘有些能耐,不要小看了她。当心她刀出鞘。”
谢芜菁冷笑一声,冷哼道:“太迟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竹杖照面打过来,谢芜菁不退反进,一手用宝刀卸去竹杖的力道,一面曲肘,用尽力气猛的往那乞丐的胸口狠击过去。那人正处于旧力已被化去,新力还未升起的当口,这么一撞虽不带丝毫内力,却仍是击的他胸闷头晕,几欲吐血,说不出的难受。
可便是这样的一刹那,其余两根竹杖已经照面往自己的正面攻来,一根直劈脑门,一根直扫下盘。谢芜菁眼看避无可避,却只消略略轻巧的一偏头,那竹杖应声劈在了身后乞丐的脑门上,谢芜菁一脚封住下盘的竹杖,身后的叫花子早已是头破血流,惨不忍睹。可是谢芜菁还并不罢休,钢刀一挥,寒光闪过,两名叫花子慌忙闪避——原来谢芜菁的钢刀直到此时终于出鞘了。
钢刀出鞘为她赢来了片刻的时机。她挥起右腿,以最为凶猛的力道,狠狠的踢在了方才手肘狠击的位置。那名叫花子身子被踢在了墙上,哪里还有半点活路,连喷几口鲜血倒地不起。
那两人见状,大叫一声:“兄弟……”都狠狠的对着谢芜菁道,“此番如何,还说你没有杀人么?”
谢芜菁冷冷道:“留着你们这些糊涂虫也无用,反而会坏了此行的大事。识相的便快逃跑,或许还有条生路。否则今日你们谁都出不去这间破庙。”那两名叫花子早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提了棒子没章法的直劈了过来。阵脚一乱,破绽便多,谢芜菁钢刀虚晃一阵,“咚”的又是一脚,直飞在其中一人的脑门上。那人被踢得头昏眼花,站都站不住,谢芜菁已经起了杀心,哪里还会留情,立马跟上去又是照着胸口狠狠的来了一拳——正巧那后面一个叫花子临敌经验最为浅薄,看到自己兄弟吃亏,还赶上来想扶着他,两下一合力,那人在中间受了个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道,只听咔嚓一声,几根肋骨应声而断;这叫花子也软塌塌的倒了下去。
经堂之内只剩下了最后一人,这会他总算知道眼前这悍妇根本不是自己能敌的来的,转身正想逃跑,哪里还走得掉;被谢芜菁一个箭步上前,提着头发就拧了起来,背对着谢芜菁被一只手掌按在了墙上,无论他如何挣扎,就是无可奈何,不禁吼着破锣嗓子,极难听的哀号起来:“姑奶奶,好奶奶,你放了我,我定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
谢芜菁冷笑道:“想不让你说出去也容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那人闻言,更是求饶不止。谢芜菁心中冷笑:本还以为丐帮都是视死如归的汉子——因为乞丐本就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人最容易拼着性命不顾,却谁知也有这种贪生怕死的孬种。因冷冷道:“如果你当真想活命,也有个办法。你且告诉我,从此地往青莽山,该怎么走?”
那乞丐开始还不肯说,谢芜菁将刀跨在腰间,腾出另一只手来对着他脑门上的天灵盖大穴按了下去。虽然谢芜菁没有内力,却仍是让那乞丐头晕眼花,恶心呕吐,不一会便撑不住了,颤声道:“好姑奶奶,我说了……”便将青莽山密坛的路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谢芜菁怕他随口编了一个糊弄自己,连点了他数处大穴,对他道:“你跟着我走。我刚才点了你的死穴,如果顺着路径能找得到便罢,如果找不到,你就听天由命吧。”说着一把将他丢在地上。那人这才喘了好几口气,道:“我哪里敢诓骗姑奶奶,小的的命都握在姑奶奶手中呢。”
谢芜菁点了点头,略微转过身去,示意那人自己爬起来。忽然间猛的挥起数拳,拳拳打得他口吐鲜血,那人还来不及嚷嚷,便终于一命呜呼了。
谢芜菁做完这些事,也懒得收拾——反正此地偏僻,没什么人能来到此处,且没有官府能管得到。即便还有人路过,也并不就见得能猜到是自己所为。这三人不除,那显见的青莽山大会上自己和妍梦将陷于极端不利的境地。
她怕一会再被人撞见,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简单的擦了擦身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便踩着夜色奔了出来。
妍梦已经牵好了马,等在了前面。不多会,便见到谢芜菁奔了出来,黑色衣服在夜色中颇不显眼,直来到身边了才看清人影。
“他们追出来了么?”妍梦问道。
谢芜菁摇了摇头:“我结果了那三个叫花子。”
“什么?”妍梦惊道,“谢姐姐你……”
谢芜菁不动声色地将厉害关系说与妍梦听,妍梦听罢,点头叹道:“话是如此,究竟心有不忍。算了,我们快走吧。”言罢,两人策马往前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