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骑众人配合严密,五人一组,两人攻上身,两人攻下盘,另有一人竟专取酒坛而去。谢芜菁和白虎骑有过交手,可是她也知道,这等大型马帮,外围猎食的乃是普通帮众。帮中自然还有另外一帮打手,武艺较普通帮众更为高强,专为对付那些“硬点子”而准备。现在这些定然便是那些武艺高强的打手。谢芜菁不敢大意,运足身法,避过这第一轮进攻,钢刀徐晃数下,恰好封住那些专攻下盘者的来路。那些马贼用的都是钢刀,并无长戟这类专门兵刃,因此对谢芜菁反而构不成多少威胁。
一波无功而返,第二波立即跟上。五人在前五人在后,将谢芜菁团团围定,两人追着谢芜菁酒坛子砍。谢芜菁身形忽左忽右,如幽灵魅影一般;带着皮鞘的钢刀左右翻动,贴着近身的钢刀转圈圈。与谢芜菁相斗之人,只感觉只需近了她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被一股大力牵着走,不由自己。只因谢芜菁身周再也容不下那么许多人,因此除了这十人之外,其余人只能在旁压阵。
不一会儿,谢芜菁全然摸透了这些人的武功招式变化。暗喝一声,手底招式忽然一变,改“拖”字诀为“挑”字诀,刀锋所指,具是向那马贼握刀的手上击去。在旁边众人看来,只能看到一个黑影在前方不到十步见方的范围内左摇右串,看不清谢芜菁的身形,便听得一声又一声“哎哟”的声音,一把把钢刀脱手掉在地上。
失了钢刀的人不敢恋战,越出站圈,立马便有另一人加入站圈。可是过不了数个回合,便又有人钢刀失手。对方虽然只谢芜菁一人,可是运起魅影身法,却好似能分作五六人,同时与众人对打。一旁赤尔丹看来,也是暗自心惊。他初时只知此女武功厉害,可是全无内力,仅凭外功,能到什么境地,他却是不信。现在看来,确实是出乎他预料。他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没有托大,亲自上阵。
白虎骑众人那些被击中手腕的人,有些手上不那么疼痛了,又想回到站圈,可是手上已无兵刃。里面刀光剑影,虽然自己的刀就在眼前几步之遥,可是哪里敢上去捡?眼看人数不够,领首一人大喝道:“弟兄们拼了,她不能伤咱们,咱们扑将上去,砸也要将她酒坛子砸了,看她还有什么话说。”说时迟那时快,已有两三条大汉撇下钢刀猛扑上去。为的就是抱住谢芜菁,令其身法受制。如此一来,要想击破她手上的酒坛,还不是易如反掌。那炽烈营众人看白虎骑以众欺寡,还要使出这等不入流的手段,都是嘘声一片,隐隐已经有些佩服谢芜菁勇猛无敌起来。
却只见那三条人影扑了上去,却被谢芜菁飞速的用刀鞘点了几点,数人不能动弹,倒在地上。其余众人还未辨清是怎么回事,又有几人扑了上去,也被谢芜菁点中穴道,倒在地上。一时这些人浑身酸麻,虽然能动弹,可是全无力气。谢芜菁虚点几步,横移出一段距离,趁着众人阵势一乱的机会,又有几人被点中穴道,软在地上。白虎骑众人越是想要挽回局面,局面就越发不可收拾,谢芜菁便如同灵蛇出洞一般,在人群中左腾又闪,每每伴着一名大汉的“哎哟”声。不一会,竟是地上躺着的人多,站着的人少了。
白虎骑众人见势不妙,都后退数步,人人脸上接有愧色。不过对谢芜菁却已然是心服口服。那领首一人拱手道:“女侠神威,我等心服口服。女侠不取我等性命,更令我等钦佩。恩怨一事,不必再提。”
谢芜菁饮了几口酒,笑道:“承让承让,今日谢某多有得罪,改日再行登门拜访关老大。”
白虎骑众人倒在地上的打不能打,走却还是可以的。既然已经这样说,众人便你搀着我,我拉着你慢慢走了。那赤尔丹做了个手势,炽烈营的帮众慢慢的合围过去,仍然将谢芜菁围在当中,以谢芜菁为中心,方圆数十步形成一个小小的战圈。却当此时,谢芜菁略移动数步,距离赤尔丹十数步步距离站定。在这个距离之内,谢芜菁只一招便可威胁赤尔丹,而那些炽烈营罗罗们却无此本事威胁谢芜菁。
“赤统领,你今夜是要倚多为胜,还是你我单打独斗。”
方才谢芜菁一战,赤尔丹对谢芜菁的能耐略有些了解。此女虽然没有内力,但是身法极为迅捷鬼魅,且外家功夫,无论准头还是力道,皆大有造化、并不弱于自己。只是身无内力,必难持久。只是一节:她手里捧着这坛美酒,且刚才白虎骑前来闹事,显然是因为她与关老大比武获胜。他并不知这女人是怎么赢的关老大,可见,想来这女人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厉害之处。
赤尔丹心下急转,冷冷一笑:“姑娘好俊的手段,好俊的功夫。赤某心下着实佩服。不过此时你已经遍体鳞伤,又屡番恶战,消耗颇巨;单打独斗,你未必是赤某的对手。若是我倚多为胜,又恐江湖人耻笑。不若姑娘放下兵刃、就此束手,就此跟了我赤尔丹,归了我炽烈营作一员虎将,我赤尔丹可保姑娘与我部下的恩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谢芜菁心中冷笑,还未出口,却听得那百步之外的傅萧嘿嘿嘿的笑道:“赤统领此言差矣。未有试过,怎知单打独斗就不是你对手?要依我说,你们最好是比上一比,否则尚不知今后谁人居上,谁居其下呢。”
赤尔丹强按住心中那一股无名业火,冷冷道:“是与不是,全凭姑娘一句话,外人休得多言。”最后一句说的颇为大声,显然在与傅萧斗气。
谢芜菁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里想到赤尔丹会先出言拉拢。她沉声不语,如果赤尔丹真有拉拢之意,她也并非不能考虑。须知她初到大漠,便同时结下了两个大敌,这种情形实在不利。若能将其中一家化敌为友,是最好不过。
只是,虽然黑夜中看不清赤尔丹表情,可是他言语之中透着一股狡诈之意。刚才还是不死不休,忽然就出言拉拢,这其中必然有诈。
谢芜菁正自寻思,却听傅萧在后头道:“姑娘你千万小心,他拖延时间,欲布阵对付与你呢。”
赤尔丹闻言,大骂道:“直娘贼,关你屁事!放箭!”说时迟那时快,两支箭矢在黑暗中破弦而出,一前一后往谢芜菁这里射将出来。同一时间,赤尔丹急速后退,没入人群之中。
原来,谢芜菁站在一击可威胁至赤尔丹的地方,赤尔丹自然也知其理。若是他贸然发难,谢芜菁必然擒贼擒王。此女武功深浅未知,他赤尔丹不愿以身犯险。因此先巧言拖延,若是谢芜菁真的上当,那么带回山寨之中,谢芜菁若是识相,便纳为压寨夫人;若是她不识相,以后找机会下药迷番她,而后挑断她的经脉,废了她的武功,留在山寨之中充为营妓,供众兄弟泻火取乐之用。若是她并未上当,则趁机布下箭阵,将其困杀其中。他赤尔丹横行大漠,炽烈营威风八面,除了他本人武艺高强、行事狠辣,还有一个压箱底的法宝,既“小天罡阵”。小天罡阵本是军阵,后被赤尔丹化用在箭阵之中。取小天罡数,四面各置八人为阵脚,依阵法放箭。寻常箭矢对上绝顶高手,那是没有作用的。可是依照小天罡阵布下的箭阵,却能教绝顶内家高手束手。只可惜箭阵还未完全布成,就被傅萧点破。这也是他今日并未想到有这一节,惯于箭阵配合的弟兄并未随身,人数不够,临时补凑、终究差了一截。不过这残缺的箭阵也可对付谢芜菁这只受伤的猛虎。等她精疲力竭,他赤尔丹再行出手,到时或可生擒她——毕竟,谢芜菁这等美丽的女子,将她就此杀了,太也可惜。
谢芜菁并不识得这小天罡阵的威力,她只是轻描淡写的侧身避过这两只箭矢,快步向赤尔丹方向追去。赤尔丹虽然退在人群之中,但是他身量高大、且满头红发,即便在人群中也很是显眼。而且谢芜菁自然知道对付箭阵的最好办法:那就是混进人群去,和他们贴身肉搏。
可是刚跃出数步,“腾腾腾”三支箭矢破空而至,一支封住她前进的去路,使她不得不另行闪避,一支封住左翼,最后一支封住右翼;使其无论如何闪避,总有一支箭矢封住她的去路,使其不得不提刀格挡,如此一来,动作便略差了一线。
便就这一线之差,身后又是四支箭矢飞来,似乎如同绝顶高手过招一般,四支箭矢如同四道凌烈的剑意,将她这一档之后的数个变招接连封死,使其只余下横跃躲闪这一途。如此一来,谢芜菁便不得不放弃追击。她似乎并非是在破箭阵,反而像是在与数个绝顶高手过招一样,对方射来的箭矢,就好似绝顶高手宝剑之上射来的寒芒,一招又一招将她后续手段一一破去,使其无论如何反抗,终究只能在区区数步的范围内来回腾挪,无法迫近四面人群一步。她虽然也有心使出魅影身法,可那魅影身法一靠步法,二更靠借力。可箭矢不似刀剑,借无可借。既然无力可借,魅影身法便施展不开。更兼她虽然能靠着步法闪避,彼也可变化箭阵对抗。数十个回合过去,她可供活动的余地一步步缩小,腾挪空间已然非常有限。她闪避的身形也不再那么灵动飘逸,反而慢慢变得滞重起来。整个人被箭阵牵引,已然颇有身不由己之感。谢芜菁头上不由冒出丝丝冷汗,她头一回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那赤尔丹在人群之中看得分明,冷笑道:“姑娘莫要再做无谓的抗争啦,同我一同回马寨之中,与弟兄们日夜逍遥,岂不快活?强过做这大漠中一具冷冰冰的艳尸。”说罢,四周弟兄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这番话全是为了扰乱谢芜菁心神。怎奈谢芜菁此时全部精神都投入在对付箭阵之中。赤尔丹这般污秽言语她一丝一毫都没有听见。此时她心中所思,全是破局之策。怎奈无论如何,都须内力傍身时,借着大金刚力场之力,或可一试。可是这全无内力的身体,却没有一分一毫的希望。
恰在此时,异变陡生。黑夜之中不知哪里飞过一颗小石子,突的一声,将一名压阵脚的弓弩手击毙。没过几招,又是“嗖嗖”两声,又是两个弓弩手被击毙。那赤尔丹见状大怒,这分明是傅萧干的好事。此人看来今夜是必然不愿自己成事了。只是彼在暗,他在明。且傅萧武艺不凡,她隐没在黑夜之中,别人哪里能轻易找的出来?
而谢芜菁这里,压力忽然一缓。她没能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但是心中也暗暗猜到是刚才屋檐上那个女孩在帮她。她心中不由一喜。损失了三人,小天罡数已破,配合就再不复刚才的严丝合缝。那谢芜菁略腾挪几招,被她寻了个空挡,突入南侧人群之中。
钢刀出鞘,人群中腾起片片血雾。谢芜菁今夜本不想再开杀戒。只是刚才那一番惊险令其杀意已生。想来若不是那个姑娘出手相救,她谢芜菁今夜必是凶多吉少。若是落入这帮强人之手,自己会变成啥样,就不可想象了。此时脱困而出,她哪里还能咽下这口恶气。赤尔丹连忙欲调动阵型,想要稳住局面,可是谢芜菁太强,此时狂性已起,自己身上受些小伤她也全然不顾,每一刀便是一条性命,转瞬之间已经结果了十余人。再这样下去,自己这帮弟兄大多要交代在这。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傅萧暗中窥视。
“风紧了,扯呼吧。”赤尔丹发下号令。那炽烈营众人早无战意,忙返身上马退走。那些来不及上马的,又被谢芜菁结果了些人,其余的这才得以脱身而走。
黑暗中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那谢芜菁累的一阵头晕目眩,身上几乎去了一半的力气。浑身冷汗被冷风一吹,一阵发抖。
那傅萧早从黑暗中跃了出来,拉住谢芜菁道:“姑娘你还好不?”谢芜菁摆了摆手,拱手道:“多谢姑娘搭救之恩。”那傅萧摇头道:“我只是看那赤尔丹不顺眼,并非果真有意救你。你也莫要谢我。认识一下吧,我叫傅萧。”谢芜菁因道:“在下谢芜菁。”
两人少言片刻,谢芜菁便要去捡地上的酒坛子。那傅萧因道:“姑娘如此英雄豪杰,萧儿喜欢的紧。可否让萧儿做个东道,请谢姐姐喝上一杯?”
有人请吃酒,谢芜菁最喜欢不过。她正欲应允,忽然想起关辰天也是她们逐月楼的人。自己刚刚才和白虎骑了了恩怨,可是那帮人能否代表白虎骑,尤不可知。更何况关辰天显然已不大能弹压的住自己的手下。如此一来,不日逐月楼又是一场暴风雨。她谢芜菁倒是却又是首当其冲。此地还是莫要久留的好。想到此处,因笑道:“多谢姑娘美意,怎奈我还有些事要做,还是改日登门拜访为妙。”傅萧闻言,也不勉强,因笑道:“既然如此,萧儿也不强求。”
谢芜菁心中暗笑,原来这傅萧也并非全然真心诚意。她大约只是想要摸清自己的来历。否则为何自己说欲离开,她不说留她住一夜,却连一匹马都不给?不给马匹,这大漠之中夜黑风高,她一个人徒步而行,岂非九死一生?可是谢芜菁自视甚高,别人不提给,她也就不提去要。她还有这坛美酒,也可略抵风寒。两人因就此话别,谢芜菁手提着酒坛子,一步步往逐月楼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