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的力量
两人回到宿舍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李新伟倒了杯白开水递给董鹏。
“别介意，目前基地的生活配给并不是很丰富，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刚开始大家的心思都在工作上，总想着能早一点把事情处理完，为了人类的生存拼尽全力。现在活干完了，人也慢慢回过味儿来，仔细想想，成功的几率太小了！也许人类真要玩完了……
说起来地球生命大灭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远古的生命很少有活到现在的。就拿小行星撞击来看，对宇宙大多数天体都不是个新鲜事，地球也是一样。可真到了轮到我们头上，心里还真不是味儿。相对于行星的时间概念，人类存在的时间太短了，从出现到消失就一眨眼，你说人类这么努力的折腾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这次也许还有什么外星生命的因素……”
“想那么多‘意义’干嘛？我现在可没想着什么人类的生存，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只是做好本职工作罢了。
你说，外星人会长什么样？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一直待在地球上，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招惹它们，怎么就非要致我们于死地！我想不明白……”董鹏说。
“这谁知道。也许就像你走路上踩死了一只蚂蚁，根本不会注意。外星人既然有能力把小行星加速到5倍第三宇宙速度，甚至更快也有可能，说明他们的科技水平远远超过了我们，我们在它们眼中，也并不比蚂蚁强到哪里去。”李新伟说。
“那我们还搞什么防御，就算躲得了这次，躲得了下次嘛？我们现在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董鹏心里很沮丧。
“你看，你不也开始说‘意义’了吗？能活下来就有意义！哪怕只是一线生机，哪怕只是暂时，我们没有选择的！”
“要是没成功呢？”
……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其实大家都清楚结果，只是不想朝那方面去想。
“我想回家了。我不知道一个月后世界会怎样，人类还在不在，我只想回去陪陪我妈，至少在最后的时刻陪在她身边。你有什么办法吗？”董鹏问。
这话似乎触动了李新伟的内心。“是啊，时间不多了，如果终要一死，自己应该怎么度过这最后一段时间？
自己应该和妻子和孩子在一起吧，而不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秘密基地。”
长久的工作让他忽略了自己的内心，现在仔细一想，顿觉心急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去。
“我明天去找基地领导问问，现在工作都忙完了，一定有机会回去的，一定！”
“我和你一起去。”
……
第二天清晨，基地天气晴朗，微微有些山风，不远处的山谷还有未散尽的云雾。
李新伟来到基地议会中心轮值主席办公室，办公室比较冷清，董鹏也已经到了，正和一个人聊着，看上去有点面熟。
“董鹏，你见到主席了吗？”李新伟走到跟前问道。
“没有，这边的负责人说主席正在参加重要的会议，有事情需要提前通报，会后才能见面，我都没来得及问什么事。
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院长，孙正义。院长，这是我刚和你说的李新伟大哥，是我们市核电站的工程师。”董鹏说道。
孙正义一脸凝重，紧缩的眉头似乎怎么也解不开。
“孙院长，您好。不知你到这边有什么事？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见见议会主席吗？”李新伟问道。
“你们的事董鹏已经和我说了，李新伟同志，不用见主席了，这个事我就能回答你们。”孙正义望了望周围，招手示意两人靠近些，说道：“想要回去基本是不可能的，联系的话，像你们这种私人的要求，也没有机会通过许可的。”
“不是，为什么啊？”董鹏有些忿忿道：“我们被带到这儿来没日没夜的干了两个月，现在都基本完成了，怎么就不让回去呢？”
李新伟有些沉默，望着孙正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是想得到准确的答案，攥紧了微微颤抖的手。
“不为什么！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连这点都想不到吗？
我参加过第一阶段会议，你们都没经历过。第一阶段会议的重点其实有两个，一个就是雷特司令说的，关于两个阶段工程的关系和我们面对的基本情况，包括全球核武器集中处置的命令，这些与会的各国领导都已经通过了。还有一个重点，就是关于本次计划的消息要全面保密，不得透漏给任何普通民众。”孙正义加重了声音：“这一点，各国领导层也都是第一时间通过的，而且是做过特别强调！”
李新伟后退了两步，拳头攥的更紧了，问道：“你是说，现在外面还没有人知道任何关于小行星要撞击的事？那民间核防工程呢？那紧急救援措施呢？那……”说着，李新伟突然呆住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孙正义，心里有一股火涌向双眼，好像要将孙正义接下来要说的话烧为灰烬。
“你应该想到了。没错，现在外面的人都不知情，还是在正常工作生活。他们不能知道！这点你应该能想明白的，各国领导层在第一时间就想明白了，所以才会下最严格的保密命令。”孙正义冷冷地看着李新伟。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没听懂。什么外面的人在正常工作生活，这个时候大家不是应该在挖防空洞，搭建防核设施，储备物资吗？这都没多少时间了，什么叫‘正常生活’？”董鹏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李新伟，又看了看一脸冷峻的孙院长，焦急的问道。
“我不要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李新伟有些歇斯底里地吼着，然后朝着会议室外冲了出去。
董鹏看了看，想跟出去，又觉得莫名其妙，只好回头疑惑地看着院长，等待他的解释。
孙正义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示意先到旁边坐下。看了一眼被李新伟撞开的会议室大门，眼神涣散了一下，又很快收回心绪，说道：“
董鹏，你来院里快两年了吧。说起来你是天文院最年轻的人了，我们都老了，以后还是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这次带你出来，也是想让你多开开眼界。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但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大人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看着董鹏欲言又止的样子，孙正义略带苦笑地说道：“这个事情不难理解。现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第一阶段对小行星进行核打击。其他一切事物都必须为这一件事服务，尽一切可能提升这一计划的成功几率。
你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大众的后果吗？”
“能有什么后果，大家知道后一定会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我们才能更好的应对这次危机。”董鹏说。
“天真！愚蠢！”孙正义继续说道：“在末世危机之下，人们一定会陷入慌乱，接着就是各种秩序混乱和各种发泄行为。这些都会对军方的战略部署计划构成威胁，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影响，也会对不多的成功率带来打击，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我相信绝大部分人是会听从指挥的，大家团结起来，结果会更好的。就算个别人或者团体捣乱，也不会对军方带来太大的干扰吧？”
“我说过了，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没有选择了，成功率太低了，其他一切，听懂了吗？是‘一切’事务都要保证绝对不能影响到第一阶段攻击计划，这是全人类生存的根本！
如果消息泄露出去，不说普通民众可能的心里崩溃和混乱，就是某些微小的骚乱，或者个别人有心的干扰，都会成为全人类的罪人！全球生命的罪人!
再说，这个时候团结并不一定有用，特别是普通民众的团结。这件事的决定性力量就只是那32000枚核弹，其他70亿人加起来也不过是70亿坨碳水化合物，普通民众的力量在这种级别的天体物理力量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们最大的贡献就是什么都不做，保持正常，保持无知，不要干扰到计划的进行。哪怕是最细微的干扰，都是不能容忍的！
科学的力量来自人类，可它最终远远超过了人类，特别是现在，人类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董鹏低下头，沉默了很久，问道：“那最后我们真成功了怎么办？到时候会是全球性的流行雨和核辐射尘埃，大家都不知情的话，岂不是会造成很大的伤亡？各个国家的领导层没有想过吗？”
“0乘以70亿仍然是0，而那10%乘以再少的数量也会大于0.记住，这个时候最主要的就是第一个乘数，没有人在乎第二个乘数，它不重要！我们首先要让人类存活下来，才能去想能活下来多少人。
你以为各个国家的领导层没有想过吗？那些所谓的自由、民*主的发达国家，他们的民众自认为自己有多少权利，可第一阶段会议中，他们的领导层第一时间就抛弃的他们，事实上，全民保密计划就是他们自己先提出来的。
这个时候谈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稳定，还有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