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还未升起,小刘子便起床在后院打水为水缸储水,这是他每天起早要做的活,日复一日。
熬渊来到后院。见小刘子捂着嘴打了个哈气,睁着惺忪的眼,手中提着装满水的木桶摇摇晃晃朝水缸走去,踏上爬满青苔的石阶时腿一阵哆嗦,眼见他就要摔个脸朝天。
“啊!”小刘子打了个激灵,歪斜着身子感到背后被什么支撑着,手中的木桶也轻了许多,他回头看去,见熬渊微笑着脸看着他:“熬渊,谢谢了。”
“没事,以后小心点。”熬渊淡笑着抚正他,帮他把木桶里的水倒入水缸。
小刘子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平日里不都是睡到大正午吗?怎么,怎么今天起得那么早?”
熬渊舒了口气,把木桶放在一边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你有多久没休息了?”
小刘子搔着头,耷拉着脑袋说:“两个月了吧。”往常他每做十天便可休息一天,可现在是八月份,正是店里忙碌的时候,他也无暇休息。
“不如今天我提你做怎么样?你休息一天。”熬渊说。
小刘子欣喜地说:“真的吗?”又想了想:“你怎么突然想帮我做活儿?”平日里熬渊也不做什么,哪怕是最忙碌的时候也就偶尔打打下手或是在柜台前收账。
“我帮你做,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熬渊淡淡地说。
“什么事?”
“替我去帮小媛卖刺绣。”就在昨日,月娘特意嘱咐熬渊今日去帮小媛卖刺绣,摆明了就是让他去跟小媛发展机会,但他可不想真成什么婚,下半辈子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只好找小刘子顶替他去。而且他们二人关系也不错,小刘子也挺喜欢小媛的,顺便撮合他俩。
小刘子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面上既是兴奋又有些犹豫,他知道月娘找熬渊去得真正用意,虽然他也喜欢小媛,可他看得出小媛真正喜欢的人是熬渊:“熬渊,我觉得不妥吧。毕竟是月娘让你去的,而且小媛喜欢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再说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客栈打杂的小厮。”
熬渊淡笑道:“诶,我可真不想成家立业,然后一辈子就待在这洛镇。”
小刘子狐疑看着他:“熬渊,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啊。月娘跟掌柜的把你当亲儿子一样对待,是我都知福了,干嘛要出去。”
熬渊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果他也跟小刘子一样的出世,也会那样想。但他不同,他来自龙族,背负了家族的使命,在此停搁了三年,将九龙星巍决修炼至三重,也是时候出去闯荡、历练自己。每当他站在柱燕山山顶眺望湛蓝的里海,总会回忆那片被血染的黑海曾经也是那么湛蓝、瑰丽。总会想也许哪一天里海也会被血染成那样,自己的舅舅九天真君何时还会找到他。嗫嚅了半天,他若有所思严谨地说:“小刘子,我不属于这里,我想我是时候该走了。”
小刘子更加疑惑:“那你属于哪?”
“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
“难道是岙北国?”
“不,比那还要远。”
“你不会来自其它大陆吧?”小刘子露出一副苦笑。
熬渊慎重地点点头:“你也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是不会一直待在这的,你去不去?这次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我要不要跟掌柜的说一声,起码也得跟他打声招呼吧。”小刘子说。
“少磨叽了,要去就去,我会帮你跟掌柜的说。不然我就叫二腿子去了。”熬渊不耐烦地说。
小刘子赶紧点了点头,平日里也想找个机会陪小媛待待,可一直没有时间,这次是个好机会,他也不想错过。
“行,那你快去换身衣服吧。”熬渊拿起木桶。
“嗯。”小刘子兴奋地点了点头,随即回屋去。
……
旭日东升,金灿灿的初阳照进了院内。
卧冬虎走到后院撑了个懒腰,清晨格外爽朗,他瞥见熬渊往水缸里倒满最后一桶水,疑惑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小刘子呢?咋你帮他干起活儿了?”
熬渊淡然回道:“他家里有急事,回家了?”
卧冬虎眯着眼睛摸着胡须啧道:“那为何不通知我一声?”
熬渊把水缸盖好,用衣布擦干了手:“走得急,我正好起床,让我代他告知你一声。”
卧冬虎须臾了一会儿,随即指着他笑道:“你当你掌柜的那么好哄。小刘子是怎样的人你当我不清楚啊,你有什么事他都第一时间通知我。月娘让你今天去帮小媛卖刺绣,你不想去,所以让小刘子替你去对吧?”
熬渊坐在了石阶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他也不掩瞒:“掌柜的,我觉得小刘子跟小媛他俩关系挺好的,能撮合他们俩也是一件好事啊。”
卧冬虎气叹道:“你还是没断了要离开这进入宗派成为一名修灵武者的念头啊。”
熬渊点了点头:“掌柜的,我不属于这,也不是像小刘子那样的人,我想我待的差不多了,是该走了。”
卧冬虎看着天边金黄的云层中的初阳,就像那天的傍晚一样,可他并不想重复那天说得话,熬渊依旧坚定着要走:“唉!我也不想再骂你什么,留不住我也不强留,但是月娘那,我可不想看见她再一次伤心。”
……
早晨。
聂宗云拉开房门,像往常一样张开手拥抱空气,熬渊的床有些硬,睡得她腰酸背痛,那身宽大的长衫让她有些滑稽。迎面一个肥硕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她,见一张圆脸水粉涂得浓厚,像是抹上一层刷墙用的白粉,两瓣脸颊上彤红的跟石榴一样的圆圈,黝黑齐齐翘起的长眉,绛紫的唇,煞人都目光,吓得她“啊!”一声向后退去,心里既害怕又窃喜:“这人也太不会化妆了吧。”
月娘皱着眉头打量着她,见她身上穿着自己去年买给熬渊的衣服:“你是谁?怎么会睡在熬渊房间?还穿着他的衣服。”
聂宗云攥着手支支吾吾地回道:“我叫聂宗云。我,我,我……”月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一对厉人的虎眼,吓得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熬渊就在此时走上了楼,他手里提着扫帚,来到聂宗云身旁:“月娘这是小云,小云这是月娘。”
“臭小子,你怎么带了个不干不净的姑娘回来,还穿着你的衣服。”月娘利如刃地目光瞥视熬渊。
熬渊装作淡淡无事地说:“月娘您误会了。”
聂宗云的脸上浮起愠怒的红晕,恼道:“本姑娘干净得很,你说我……”,声音戛然而止,大腿肉上传来一股疼痛,见熬渊皱着眉头给她使了个眼神,她只好忍气吞声。
“你们俩都随我下来。”月娘朝楼下走去,没好气地说。
早晨店里是不营业,只要快到午时才会开店。
月娘把后院正在帮厨子杀羊卧冬虎叫了进来。
四个人坐在大堂内桌前大眼瞪小眼。
沉默了半天,卧冬虎嬉笑地看着坐在一起的熬渊跟聂宗云:“可以啊小子,这俊俏的小姑娘哪家的?难怪你不去帮小媛卖刺绣!”
月娘皱着眉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卧冬虎赶忙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臭小子,我看你是要反了。大半夜带个陌生女子来屋里睡,把我跟月娘放在眼里不?”
熬渊赶忙摇摇头解释道:“掌柜的,月娘,你们误会了。昨晚我睡不着在门外散布,见她浑身湿透跑来求助我。说是被人追杀了,我便带她躲进屋,给她换上我的衣服,没地方睡我只能让出我房间给她睡,自己打地铺。”
卧冬虎捏着胡须,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微微点点头:“像是这么回事。”
月娘大手一拍桌子,震得三人心跟着一颤:“像是你的头啊!他们二人大晚上难道一点动静都没吗?”
卧冬虎这回紧闭住嘴不再吱声。
“熬渊,别给我耍什么聪明!如实招来你们俩究竟怎么回事?”月娘怒气冲冲地说,像一头发火的母老虎要吃人。
熬渊脸上冷不丁抽搐了一下,赶忙应道:“真的就是这么回事,我看见有五个人。我怕弄出声响被那五人发现了。你不信我屋里还有她湿透的衣裳作证明,我这就拿下来给你看。”说着他朝楼上奔去。
聂宗云一直攥着手,畏畏缩缩地低着头不吭声,她已经被月娘霸道严厉的模样彻底震慑住,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凶恶的人,比那些坏人还要可怕。
熬渊从楼上拿来了聂宗云之前穿的锦裙给二人看,确实如他所说湿透了。
还是上好的绸缎,月娘摸着锦裙将信将疑地对聂宗云说:“你来自哪里?”
“青峡。”聂宗云低声喃喃道。
“明天你该回哪回哪去。”说着,月娘把锦裙丢在了桌上,起身朝楼上去。
卧冬虎把熬渊拉到了灶房,低声对他说:“小子,明儿你就赶紧把她送走吧,省得招惹麻烦。”
熬渊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们不问她为何被人追杀?”
卧冬虎抄起一壶酒喝了一口,摇摇头啧道:“你知道她来自青峡哪个家族吗?”
“她姓聂,当然来自姓聂的家族。”熬渊似感有些莫名的不妙,聂宗云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整个青峡只有一家姓聂,那就是执掌青峡城的大世家。”卧冬虎灌了口酒继续说。
熬渊感到惊讶,他知道大世家,大世家是国主亲点的执掌城邦的家族,但三年来他从未去过青峡,也不知道青峡的大世家究竟是哪个家族:“难道我们就不管吗?”
卧冬虎摆了摆手,冷哼道:“牵扯到大世家的恩怨,我们最好有多远离多远,明儿你就赶紧把她送走,咱们这只是一个小客栈,可经不起折腾。”说着,他提着酒壶朝后院去。
熬渊来到大堂,见聂宗云有些失落地看着他:“明天我就送你走吧。”
聂宗云随即脸上变得慌张:“不行,你不能就这样把我送回去。”
“为什么不行?”熬渊疑惑地问道。
“他们还有一个头目,若是你就这么把我送走,到时候我肯定被他们抓住。”聂宗云的语气显得恳求且急迫:“我这就写信给我爹,让他来接我。再他还没来之前,我就先躲在你们这行吗?”
“你认识那些人吗?”熬渊看着她。
她埋下头咬着嘴唇说:“不认识。”
“那好吧,我去跟掌柜的和月娘求求情。”说完,熬渊转身离开。
半晌后,熬渊又过来对她说:“你可以在你爹还没来接你之前留在我们这,但你不得踏入房间一步,吃喝由我送给你。”
“那我总得如厕吧。”聂宗云思忖了一下,低声讪讪道。
熬渊补上了一句:“茅房在后院,上茅房也要通知我们一声。”
“嗯。”聂宗云站起身朝他点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