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东市大街上张灯结彩,各种年货、摆件、美食,满满当当排成两排,周宣时下了朝,随从提起夫人最近害口,想起妻子这几日总是念叨宝天楼的酸梅子,绕了一条马路来到宝天楼,包了一包梅子,又给赵慧兰包了一包甜枣。
走出门口偶然看到赵慧兰脚步匆匆往西而去,周宣时莫名就跟了上去,想起来最近慧兰心意奉承,又酸口自己爱胡氏多于自己,自己当初的誓言都不作数,心疼的很,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跟上去看看,是去逛哪家店铺,只要不太过分,今天都给她买了吧。
赵慧兰拐弯抹角来到一个四合院,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个男子拉了她进去就关门,周宣时看到惊得目瞪口呆,难不成赵氏因我对胡氏关爱,对她冷落就做出这等失风丧德之事?
周宣时挥了挥手,身边的随从守在胡同口,周宣时走到门口,隐隐听到女声:“你着什么急?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让你做的事你做了没有?只要你做了,你自然得到应得的。”男子爽朗笑声传来:“慧娘让我做的事,上刀山下油锅,小子都给你去办,来,进屋去,让哥哥细细给你说说。”
周宣时眼中冒火,太阳穴的青筋崩的紧紧,深吸一口气,推门而进,旋即看到男子手抓着赵慧兰的手要进屋去,一个男人拉着一女人到里屋还能有什么事?周宣时大吼一声:“赵氏,你原来是如此浪荡之人?亏得我一片真心待你。”
赵慧兰没想到在这里,这种情形下会看到周宣时,看了一眼被崔海元拉着的手臂,一时目瞪口呆,连解释都张口结舌:“老爷,不是,奴家没有,奴只是来看旧时邻居,邻居帮忙给家里捎东西呢。”而后扯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脸。
“现在,立刻回府,接受家法,然后听凭夫人处理。”周宣时怎么可能信这种说辞,闭眼说出最后一句。
听凭夫人处理,如果是男主人处理,多半休书一封回家去,女主人处理轻则发卖花楼,重则直接杖毙,妾到头也是奴婢一个,官府都管不着。
赵氏看到周宣传出现那刻起就眼前发黑,听完他的话,浑身上下,血都凉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赵氏与崔海元,也是旧相识,崔海元幼时常在舅舅家玩耍,邻居赵家的这个小女孩就是他当时的玩伴之一,崔海元与赵氏表妹有了首尾,对之念念不忘。被赵氏用一个儿子紧紧勾住,如果不是周清琳,此刻出现在这里就是胡梦凝。
赵氏只是奇怪为何崔海元总是递条子让自己来见他,每次也是说陷害胡氏的进展如何?今日居然含糊其词说了些奇怪的话,开始还以为怕隔墙有耳,现在她突然明白。指着崔海元:“你为何害我?”
崔海元微微垂着头,周宣时这时才看了看这个男人,居然是他?
崔海元是胡氏奶母之子,周宣时对胡氏身边的人并不关注,记住崔海元也是因为当年回门的时候,崔海元给胡氏送了一只兔子,回门送礼金银玉器居多,送宠物这种事儿还是头一次见,然而胡氏开心的不得了,周宣时立时就不高兴了。小兔子活了没一个月,死的时候胡氏伤心落泪,一直念叨这是元哥哥送她的,死了真是可惜,周宣时暗戳戳的想,死的真好。
周宣时再见他,心情嫉恨难当,到底顾及自己的颜面,虽是奸夫,打杀了却免不了经过官府,到时候满大街都知道自己后院丑事,于是狠了狠心,牙缝里挤出个字:“滚。”
赵慧兰看崔海元转身就走,噗通坐在地上,这是连审都不想审了,直接定罪吗?
赵慧兰跟着周宣时回到周府,进了书房,一阵乒乒乓乓后,赵慧兰呜呜哭喊几句,结果被绑了个结实,扔进了柴房。
周清琳听到回报,吃了一个橘子没说话。圆缺看了她的脸色问:“小姐,你怎么不高兴了?”周清琳看了一眼圆缺说:“赵氏费尽心机要除掉我母亲,这些手段都是哪里来的?她的后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圆缺:“边大哥,你不是有逼供的宝贝吗?小姐让边大哥试试?”
周清琳看了一眼边“边大哥,我说的不错的话,这遮不严的毒能让人灼烫而死,死时衣不蔽体是真,却未必蒙人心智。”
边永柱惊讶,却也点点头:“不错,能蒙混心智只有人心。小姐怎么得知?”
“猜的。”周清琳笑笑。
边永柱没说话,本来以为这个半大小姐,生母娇贵,定然将她宠得骄纵异常,不好伺候,若不是看在周中平面子上,他不会接这趟差,谁知道来了之后,发现这个周家小姐,聪明睿智,大胆,心思细,是个狠戾的角色。
边永柱斟酌一下言辞:“本来我们的规矩是不对主家行事多言,只执行口令。但我和周大哥多少有点私人交情,就多嘴两句。”
周清琳讶异的看了看憨厚的边永柱,点点头。
边永柱:“在下走南闯北多年,大多为官商之事奔走,为了后宅确是头一遭,然,这个赵姨娘行事缜密,对人心的把控却也让我开了眼,说实话,不是树家兄妹探得消息,不是小姐当机立断,这事儿还真不好说是什么结局。”
周清琳点点头,胡妈妈已经知晓,但是胡氏依然蒙在鼓里。
边永柱:“所以在下经验看来,赵姨娘像是探子,官商往来中最多的那种角色。”
周清琳转转眼睛:“探子?”
边永柱:“对,探子。她接受消息的方式,像个探子。”
这下连周清琳都坐不住了,她抬眼睛看着树伟,树伟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一刻钟后回来道:“小姐,无旁人。”
周清琳点点头,看了一眼圆缺,圆缺举起手:“小姐,婢子嘴巴很严,绝不和任何人说。”
屋子里只有树家兄妹、圆缺、边永柱,云妈妈,其他丫鬟仆人已经被打发下去。
周清琳看着边永柱:“边大哥,这传递消息的方式能看出来路吗?”
边永柱点点头:“看的出是官家行事,但不知是那一路。”
云妈妈上前:“小姐,赵氏已然被关柴房,因着这件事,肯定老爷不能善了,既然她是棋子,主人有用就会现身,无用就会丢弃,小姐坐等就好。”
边永柱点点头,周清琳皱眉:“父亲已经将赵氏交予母亲处置,只是一个妾氏,又犯了错,母亲不知道崔海元的事,为了周家名声不会发卖她,多半罚去家庙,看到了家庙赵氏究竟还能做什么?”
没有赵氏,周清芸也就是会叫的狗而已,拿捏她简直易如反掌。
赵氏被关进柴房,当天晚上主院的锦辉院也过的不太平,第二天早晨,宵禁刚解,胡妈妈就跑过来说,周宣时昨晚冲着胡氏好一顿发脾气,言说她作为一家主母,居然治家不严,随意一个妾侍都能跑出门去,一家主母管不了门房,岂不是笑柄。
周清琳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周宣时是借题发挥,他定然是认出了崔海元是胡氏这边的人,他怀疑胡氏出了什么手段,不然他不会对怀身孕的胡氏如此态度。
喝了一口茶水,皱眉问云妈妈:“我父亲不是对母亲身边的人不怎么在意吗?”
云妈妈是个宫里的人精,她自然明白周清琳的意思,摇摇头:“老爷连我和胡妈妈都分不清,他心里更在意的是他文人的气节风骨和他为官仕途的风评。”
周清琳摇摇头:“如果父亲认得崔海元,且认定母亲与此事有关,他定然会对母亲产生怨怼。这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我失误了。”
周清琳本来不了解周宣时,但是嫁给张问策后,张问策看不得她对娘家的各种维护,讽刺带挑衅的说自己眼里的周宣时,不得不说,张问策虽然是个武将,心思却很细腻。
而周宣时呢?此时此刻他仰躺在书房的榻上,手压着额头。身边的人一个个颠倒了他的认知。他并不傻,冷静下来,他开始思索。赵氏定是有什么事儿瞒了自己,定不是好事儿,胡氏当真这么无辜?崔海元是什么人?和胡氏一起长大,虽然主仆有别,显然胡氏待他和旁人不同。怎么会帮赵氏做事?赵氏莫不是傻了?还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