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了欧阳这一头狼，但是赵寒还是不舍得小女儿这么早的就为人妇。而对方显然也很尊重无忧的选择。
“娘，我舍不得你呢，跟他说了，等到我想嫁的时候再嫁，所以娘，你再宠我几年罢。”
小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瓜一直在她胸前蹭啊蹭的，蹭的楚茗整颗心都软了。
“嗯，娘再宠你呢。”
小女儿绽放出开心至极的笑容，这一瞬间，楚茗仿佛看见了百花齐放的瞬间。
“娘，有你真好。”
无忧觉得有娘宠着爱着的时候想来就是这样的了罢。
二十岁的时候，她终于坐上了花轿。
再等下去，那个男人就会一脸苦相的看着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无声的谴责还是让她难受。最终她答应了去陪他，不要他一个人再难受。只是踏上了花轿，听着身后母亲压抑的哭泣声，她的眼泪还是无声往下掉落。
“娘，娘，你的小女儿以后就只能偶尔回来了。”
一想到这儿，她痛苦流泪。
而身后，流泪不止的楚茗被赵寒扶着，只觉得心脏抽搐着痛。
其实从忙碌着女儿的婚事开始，她就一直不怎么舒服了。可她没太在意。早些时候也有这样的症状，只觉得这是劳碌过度的缘故。
今天，或许是小女儿离开了，所以她心境彻底的被破坏，那撕裂的，带着闷痛的感觉，令她慢慢软倒在地。
“楚茗……楚茗……”
赵寒搂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女人，吓的失声惨叫。这一位曾经掌控江山面不改色的先皇，在这一刻却因为怀里的人儿吓的不断叫唤。
恐慌，就算是当年危险的时候，被人把刀架在脖颈上，赵寒也没如今天这么紧张。
楚茗紧闭的眼睛，还有垂下去的，无力的手，那微呈青色的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恍然无助。
这位曾经一直号令天下，在面对千万兵丁冲锋过来的时候眉眼也不皱的男人，此时只是眼睛赤红，不断呼唤。
“娘，娘……”
兄妹几个全吓懵了，转身有人去叫御医。
“爹，把娘放下来呀。”
赵寒紧搂着人，任谁劝也不愿意撒手。
长公主水水在看见父亲那茫然不知所措的，苑如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的眼神时，心蓦然揪紧。
她看着那个紧闭着眼睛的妇人，想伸手，可是全身无力的很。
那双温柔的，慈和的眼睛，总是在远处看着她。
“水水，你是娘的长公主呵，不管娘有多少个孩子，你和琛哥儿都是不一样的。因为是你和琛哥儿教会我怎么当一个娘亲的。也是你们，让我知道了当娘的责任和温暖哟。”
好想走过去跟她说，娘你醒来看看我。
“御医来了，爹你把娘放下。”琛皇看着这样的爹娘也是心如刀绞。
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当儿女的更了解，爹娘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他完全不敢想象若是母亲就此一病而逝，父亲会如何。尤其是小妹又会如何自责……更不敢想象，以后的漫长岁月中，少了母亲的殷切嘱咐，温柔眼神……
不敢再想，只是这样一想母亲的逝去就会难受不已。
直到御医前来，亮出针，要为楚茗看诊，这才让赵寒把人放下床边，但就算是这样，他也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他不握着一眨眼的功夫，这人就会不见了一样。
“三天内若是能醒来，或许还有救，若是醒不来……”御医摇头，惶恐不安的不断磕头。
太后的病情他看不透，但却能感觉到这是油尽灯枯的症状。
明明这么年轻，按理说是不应该这么快就去的人。然而……
屋里面安静下来，赵寒一直握着微凉的手，时不时的，还会趴下去听一听她的心跳声。只要听到了她的心跳后，他才会扬唇，再提醒儿女们不要打扰她睡觉。
第一天过去，赵寒一夜没睡。
长公主上前要劝他下去。
赵寒摇头。
“你们下去，别来吵着你娘睡觉，她只是太累了，前些日子就在说胸闷的很。让她休息也不愿意，只说忙活一阵子就好了。这老婆子啊，就是个不听话的。你们下去，莫吵。”
他眼神温柔看着床上紧阖着眼的妇人，那双眼睛全是怜惜和无奈。可是这样的他，却让长公主和另外几个孩子都心慌不已。
她捂住嘴，慢慢退出来。
看着外面面色冷肃的琛皇，一把拽住他：“皇上，皇上……”
琛抬头，另外三个兄弟这才看见，哪怕平时严肃待已的大哥，此时也是满脸通红。
他涩着嗓子，看着这几个仿若一下子失了中心的弟妹们，心蓦然好痛好痛。
“水水……安，尘……枫……看好娘，我去……找国师。”在他只是问了几句后，御医还是把娘的实情说了出来。
她不好，极度的不好。能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皇上，臣不是不想治，但是娘娘这个岁数，按理说是绝对不会如八十老人一样的油尽灯枯的。可是……或许，可以想想早些年还有谁为娘娘看诊过，可否有异常！老臣只能说，娘娘或许早就一直在熬着……”
一直在熬着。一直熬着……
赵庭琛想到了自己十岁时的一幕，娘带着他一起在后花园里面玩耍。可是走着走着，娘突然间晕倒了。
事后找来了御医，看完后，娘又恢复如常，只是从那时候起，她格外的爱护他们，也喜欢与他们呆在一起。所有生活的点滴，更是能亲手打点的，就绝对不假手她人。
哪怕她贵为娘娘，贵为这天下之母。然则她还是事必躬亲……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皇上，林御医被带来。”
“赶紧。”
看着失了风度的皇帝，下属只是恨不得双腿再加把力。皇上如此着紧太后，若是有事……所有人都不敢想象。
“皇上，当年娘娘的身体就极度不好，可是老臣和另外的御医们看诊过，都诊断不出娘娘身患何症。当年我们的诊断是娘娘……当时挺不过一年。但是后面证明，娘娘挺下来了。所以老臣们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或许是我们看诊失误了。”
御医不断磕头。
贵公公悄悄抬头看去，便看见琛皇的拳头正在滴血。
他张嘴，赶紧挥退了这一帮御医。
“皇上，容奴才为你包扎一番。”
琛皇茫然的眼神落在屋里，似是楚呓般问出。
“二十年了，你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原来，娘你就是这样一点点的熬完了，熬尽了你最后一分精力。一直坚持到把你的小女儿送上了花轿，这才倒下去。娘，这一辈子，你是为了谁而活的？是为了你，还是……只为了你爱的在乎的人而活着。”
而他身为她的长子，却只知道从她这儿汲取母爱。只想贪恋在她身边多一点，再多一点，现在回头，才意外发现，一直以来，都是娘在为这个家付出。而他……为她做了什么。
“娘……你不要抛弃孩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琛哥儿错了，我还没长大，我不要抛下我和妹妹们。妹妹刚才出嫁，你还没看见她生孩子。那是你的老来女啊，你怎么忍心能抛下她，就这样离开她啊。还有你的大孙子，他昨天把功课拿来跟你儿子说，说他得到了先生的夸奖，你醒来看看你的大孙子，你的老来女是怎么怀孕生子的啊，娘……”
长公主死命捂住嘴，可是眼泪还是跟涌泉似的不断往下涌。
三个小的泣不成声，兄妹五个搂成一团。
“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琛皇摇头，九五之尊的他。此时哭的鼻涕肆流。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娘这些年都是为了解这些当儿女的在熬，在熬啊，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只想我们好好活着。
而我们，偶尔还会做那些气她的事情。娘，当年我怄气说不要当皇帝了，你只是无奈看着我，最后拉着我站在城墙上，指着外面的天下苍生，告诉我只有当一个英明的皇帝，引导着子民努力向前，这天下的苍生才能有好的未来。
一个人确实是很轻松，不用负担太多。然而，你付出的多，也会收获很多，因为有一天，当你看见普通的民众对你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你就会知道，所有的付出是值得的。
娘，我现在只想付出我所有，换你醒来……”
“哥，现在不能让爹知道。”
“我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让他知道的，只是……御医说了，娘……醒来的机率微乎其微。”
“可是，可是，爹怎么办？”水水哇地哭出声来。
她完全不敢想象，若是让爹知道娘或许再也醒不来了，他会怎么办。
赵琛咬唇，起身，快步往赵寒走去。
他即将失却一个娘，爹……不能再失却了。虽然这个家少了娘，几乎就等于是没了家，但是那个背着他走在后花园，教导他写第一个字，教导他拉弓射箭。在他崴脚的时候，会背着他走的很稳的父亲……不能再失却了。
只是，他自己都没信心能说服父亲……因为他们当儿女的很清楚，母亲在父亲的心里到底达到了什么地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要用他的一切来换取母亲的生命，他也会毫不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