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明琰匆匆回了安乐侯府。
刚一进府便闻到一阵药味,他快步来到秋院,子衿连忙迎了出来,带着哭腔,“侯爷,小姐她不行了……”
屋子里,浓重的草药味刺的人眼睛疼,纱帐垂下遮住了床内人的模样,子吟站在床边,眼中含泪,见明琰来了,哭诉道:“侯爷,救救小姐吧。”
谢晚秋虚弱的躺在床上,身体蜷缩,嘴角还有擦不去的淡红血渍,随着咳嗽声身子略微起伏,明琰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发,轻声唤道:“秋儿。”
谢晚秋身子一僵,转过头时已经泪眼婆娑,“阿琰……”
“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明琰温柔的声音让谢晚秋哭的更厉害了,她不顾身子的难受,扑进了明琰的怀里。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次多半过不去了……”谢晚秋嘤咛,眼泪打湿了明琰的衣襟。
十九年前,安乐侯夫人生明琰时难产去世,谢家是她的娘家,谢家落难就剩谢晚秋一个时被安乐侯接了回来,于是谢晚秋从小便在安乐侯府长大,与明琰青梅竹马。
也因为她从小便身子弱,很少出门。所谓的玩伴也只有明琰一个。她对明琰的依赖不可估量。
她满心的以为,她这辈子都会在安乐侯府,小时候以表妹自居,大了后便以夫人自居。先侯爷也是这样打算的,可谁料却突然去世,留下明琰一个承袭这安乐侯之位。他俩的婚事,明琰也闭口不提。
“阿琰,我从记事起便在侯府,死后也想入侯府祠堂,可以吗?”谢晚秋从明琰怀里抬起头,双眸祈求。
她一向是一个婉约内敛的女子,如此大胆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明琰没想到的。入侯府祠堂,那就必定得是侯府的人,她想嫁进侯府。
他蹙眉道:“别说胡话,你不会死!当初能让你好起来,如今……”
话音未落,便被谢晚秋打断,“如今姜宁已死,再无人可做血药了!阿琰,我逃不过的!”
谢晚秋字字悲戚,让明琰的心沉了又沉。
若阿宁没死呢?
若阿宁没死,他还要把她抓回来再承受一次吗?
三年前姜宁无声躺在血泊中的画面成了他日日的梦魇,试问再将她抓回来一次,他真的能狠下这个心吗?
“阿琰,若你当真不愿,便当我没说。”谢晚秋满眼失望的躺下。
弱不禁风的身子看的明琰心下难受。
他想一口答应与她成亲,却又不知何故,迟迟出不了声。
“秋儿,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明琰看向子衿子吟,“好好照顾小姐。”
他一定会寻到别的法子救秋儿的。
等明琰离开后,床上的人自嘲的笑了笑,“子衿,扶我起来。”
在子衿的搀扶下,谢晚秋倚着床头坐靠着,泛白的唇微微颤抖,“把那个东西拿来。”
子衿表情嫌弃,“小姐,那东西放了三年了,你当真……”
“拿来!”谢晚秋厉喝,随后又捂着胸口咳了两下。
子衿从柜子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子的口封的很紧,需要将整个瓶口削掉才能打开。
瓶口打开后,里面的腥臭味令人作呕,子衿子吟都面带菜色,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谢晚秋接过瓶子时,面色也霎时间难看了几分。
这里面不是别的,而是当初姜宁的毒血。
眼见着谢晚秋要喝下那东西,子衿连忙道:“小姐,你不是说那姜府里住着的就是姜宁吗?我们何不把她抓来,省的喝这放了三年的血药啊……”
谢晚秋没说话,而是将整瓶的血药喝了下去。
她不能死!
今日去打听的子衿回来后,姜宁两个字就像梦魇似的揪着她的心。
她本想趁着这次发病成为这安乐侯府的女主子。随后再想办法拿到血药。
可明琰不想娶她。
他是不是也知道姜宁没死,姜宁回来了,所以才不娶她?
谢晚秋将瓶子捏的紧紧的。
既然如此,她更要好好活着!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这安乐侯府的主子!迟早有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明琰身边,成为京城无数女子艳羡的明夫人!至于姜宁……之前是血药,也只能血药!
*
姜宁从茶坊回来后,便见到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询问管家后才知道是马车里坐着的是云少城主。
她略微沉吟,决定当作没看见。
一只脚刚踏进府门,身后便传来一道甜甜的声音,“姐姐!”
姜宁身子一顿,转身便见到少年正站在马车前,双眸月牙一般的弯了起来,白净的脸在昏黄的阳光下很暖,亲昵的能感染所有人。
他的笑容,真的好清澈。
好像……好像三年前的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云夙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见过云少城主。”
“姐姐不用多礼。姐姐府中有吃的么,我好饿啊。”云夙大气的摆了摆手,没有陌路人之间该有的客气,倒是让姜宁愣了愣。
从宋帝赐府到现在,她还没正式踏入府邸过。
至于吃的……当然没有!
云夙三两步上前,挽着姜宁的手臂撒娇,“没有也没关系,在哪儿吃都一样,姐姐陪着我就好。”
云夙虽比姜宁小个一两岁,但姜宁在女子算是娇小玲珑的,与云夙相比,只堪堪到他的耳蜗处。
姜宁不喜人近身,当云夙挽住她手臂的瞬间,眼底便泛起杀意。
她冷冷的将手臂从云夙手里抽出,毫不犹豫的转身进府,“想必宫中的膳食不少,时辰不早了,管家,送少城主回宫吧。”
“姐姐!我还病着呢……”云夙扁着嘴,眼里闪着雾气,连孙管家看了都于心不忍,也不知姜宁怎么狠得下心拒绝他的邀请。
“少城主,你还是先回宫吧。”
云夙赌气的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之际,深深看了一眼姜府,却无意中对上孙管家的视线,顿时不满道:“哼,告诉姜宁明日进宫,我明日要生病了!”
马车离去,孙管家才回过神,知晓那云少城主说了什么。这是要赖着姜小姐了?
管家失笑,摇了摇头,这云少城主,还真是小孩心性啊。
姜宁随意找了一处较近的院子,进去后紧紧关着房门,大口喘息。
她颤抖着的将手抬起,那里好像又开始痛了。像有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上面,在她来不及惊呼的时候就已经只剩白骨了。
此时管家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云少城主让您明日进宫。”
姜宁阖了阖眼,将眼底的恨意掩了下去,冷声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