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宁王拦下她说的话,苏唐在脑子里过着又过,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任其自然罢了!宁王对自己的念想,不过就是这张像他亲妹的脸而已,婉妃既然已经给他相看王妃,怕是有了媳妇儿就该淡忘了。
这样一想心都安宁了几分,济哥儿书法有了突破性的长进,苏唐打算把他的字给挂起来了,财哥儿越发皮了,前些天还趴在水池的栏杆处,幸好让奶娘给发现了,要不然可不就得爬进去了,在人牙子那边买的小厮也有了着落,叫从灵姑姑帮着调教下,正逢着唐家姐妹约她一起去拜见节云高僧,苏唐想了想把自己的两个弟弟都带上了,又约郑令仪一起去。
郑令仪穿了件妆花缎袄子,领口袖口缀了一圈的毛,襟上绣的是团团层层的牡丹,在灰暗的云层下里看见了便觉得眼前一亮,苏唐拉了她的手:“今日穿的可喜气了!”
“喜事将临了,可不就得这样了,再说了苏姐姐这一身也亮的很,我要挨着离姐姐更近点, 沾点喜气!”唐彤性子最活泼,唐莹不肯说话,她倒是话多,惹得唐夫人都感叹道,要是能把姐妹俩之间综合一下这就好了!
苏唐里面穿的素淡,外面却穿了一件掐丝蜀锦镶毛披风,红的很正,随意的用手拨了拨手中的汤婆子:“就你这丫头话多,还不快把披风穿好,外面的马车都准备好了!”
说着挽着唐莹的手上了车,唐彤看着有趣,特意的挽了着郑令仪的手,叫奶娘把财哥儿抱到郑令仪旁边,郑令仪的脸霎时就红了,既想搂着,又怕她们笑话,最终还是心一横,半搂着财哥儿拿点心喂。
余下的几个姐妹看到了都笑了,济哥儿见着了,还以为是财哥儿贪嘴,让他把点心拿出来,财哥儿腮帮子鼓鼓的,眨着大眼睛,白嫩的手指上攥了一块芝麻糕递给了郑令仪。
唐彤,唐莹夸财哥儿懂事,苏唐却眉一皱,大家大户里面的闺女都金贵的很,这种快要被小孩手抓烂的点心是不吃的,正要开口拦下,却见郑令仪真的接了过来,在糕点上咬了一口。
瞧见了苏唐的脸色,微微一笑:“这可是财哥儿孝敬我的呢,吃着可甜了!” 财哥儿见着这位漂亮姐姐夸他,更是大方把一盘子点心都往她身边推!
瞧财哥儿这副白嫩样子,唐莹心里面喜欢,想着自家娘亲到现在只生了她们两个女儿,倒是个妾抢了头彩,心里面就不免有点郁色,想着等会一定要给娘亲求个符,保佑她能够生下个大胖小子。
唐彤没这份细心了,跟个小孩子玩上了,作势就要抢他的点心,财哥儿护食的很,你要是好言好语跟他说,他也很大方,要是一言不说就直接抢,立马就“哇”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倔强的拽着唐彤的裙子,向苏唐比划了下,显然这是在告状。
苏唐还没有说话呢,唐彤就让郑令仪给拍了下:“这么大了还偷个小娃娃的点心,知不知羞!”
唐彤脸皮厚,依旧拿着点心不放,头歪在唐莹身上:“姐姐,你快看他们都欺负我!”这话倒是理直气壮极了。
唐莹可怜的一点愁绪,都让自家亲妹给冲跑了,拿了块桂花糕就塞进她的嘴里:“多吃点,管住你的嘴才好呢!”
几人嘻嘻闹闹一阵,车里面烧了两盆银丝碳,苏唐有点受不住,正想偷偷把扣子解下来, 就让郑令仪给发现了,好一顿说教,苏唐也不敢提热了的话。
唐彤看了,吐了吐舌头,小声的说了一句:“比娘还严!”就让唐莹拍了下,侧躺在坐垫上,再也不敢讲了,财哥儿因着刚才唐彤抢了她的糕点,见她过来,立即警惕的把糕点给捂起来,活像只护食的小松鼠。
郑令仪细声细语的跟济哥儿说着话,济哥儿随身带了本幼林琼学出来,读到一句正有不解,刚想叠起来,准备下次向唐师傅请教,就叫郑令仪看着了,她的父亲本来就是当朝大儒,这点对她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再加上她又有耐心,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遍,弄的济哥儿对她一脸崇拜。
苏唐还是觉得热,微微的掀开了一点点帘子,瞧见了远方的红塔绿墙,下面俱是石块半腰处围了密密麻麻的人,眉毛轻轻蹙起,愁思着,这么多人该怎么看到高僧显灵呢。
唐莹顺着她的目光望上去,瞧见了远处的一圈人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说道:“咱们这些人自然是不能跟那些平头百姓站在一起的,早就让家仆在里面设了位置,等会过去的时候直接让人开路就可以了!”
苏唐轻轻的捏了帘子,突然想起现在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笑了声,“是我糊涂了!”
马车到了山下却不敢停下,走了大概有一里路程才找到一个停车处,苏唐几人只得从这里往山上走,瞧见有人抬着那种壮实的竹座的,苏唐想这些从小千娇万养的娇女受不得累,刚想叫人包下几驾,就让那三人给拒了。
“心诚则灵,总要让神灵看到我们的诚意,才能赐下好符,半山处也不远,走走歇歇也是可以的!”
她们都这么说了,苏唐自然也没意见,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每天抬个水都要抬个两里路,这点距离自然是不在话下。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她们几个原先看着山势不高,想着咬着牙就能坚持下的,却忽略了自己的体力,才走到半路,尤其是唐莹连气都喘不匀了,就连一向最活泼的唐彤也说不上什么话来,苏唐怕她们出什么事,赶紧让下人们扶着她们坐在旁边的岩石上,吃了点心,喝杯水,这才脸白白的地往上走了。
到了山上,这几人仿佛死了一回,要不是苏唐拦着,唐彤恨不得一屁股直接坐地上才好,苏唐心里面感叹这些贵女的体力实在太差了,怪不得家家户户的主妇生一胎就好像过死门关似的。
刚到了山上就有人来接应她们,打头的是一个体面的婆子,给苏唐几人见礼之后,就把他们往里面引,到了这里,苏唐才发现,那些庶人都是在最外面,最里面一圈被达官贵人们给圈了起来,外面的人只能跟隔着细白的绫子往里面瞧,唐家早在里面设了座,旁边坐着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苏唐在心底咋舌,连个和尚都富贵起来了,对着神符的期望也降了下去。看着他们三个兴致很高的样子,只当是来看个热闹,散散心罢了。
坐定了才瞧见,里面坐了一个褐色僧衣的和尚,口念佛经,面目干瘦,眉间有很深的皱纹,瞧着还真像是个苦行僧,在他面前是一块平整的土地,一只玉佛已经露了半个头,外面的庶人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声,就连坐在里面的达官显贵说话的声音小,但也不掩惊叹!
唐莹道了声佛,唐彤抓着他的袖子,眼睛紧紧的盯在那渐渐起来的玉佛上,满眼惊叹,就是一向见多识广的郑令仪都被吸引了。
苏唐觉得有点奇怪,但究竟是哪怪又说不出来,压下心中的杂念,口中默念经文,这是她以前在尼姑院,每天早上都能起来听到的那一篇,妙华师太会亲自带领众人一起念。
电光火石一瞬间,苏唐这才想到了为什么她会觉得奇怪,这个节云高僧她是见过的,妙华师太是他的姘头,他有一天早上慌慌张张的来到尼姑庵里,正好撞到了自己,大早上上玉泉山山顶挑的水被他给撞倒了,被管她的尼姑罚了两顿饭不准吃,后来才听那些小尼姑讲,洁云高僧是被朝廷给通缉了,至于什么罪苏唐就不清楚了。
现在把这些往事连成串,苏唐瞧着渐渐冒头的玉佛,心中有了个猜测,脸色一下煞白,要不是还有唐家姐妹和郑令仪在,她恨不得现在就带着苏济苏财回家。
郑令仪看她脸色白了,还以为是她冻着, 皱了眉毛,让身边的大丫头把自己汤婆子给她,苏唐勉强笑了笑,推说一声回去休息,郑令仪四处看了看,知道宁王管着京城的兵马,正想碰个运气,没想到真的看他坐在西边,郑令仪本想自己去请宁王照顾一下苏唐的,后来又看到坐在他旁边的溪王,红着脸撇过去,不肯动了,想到溪王才算是苏唐的哥哥,打发了下人请溪王去护送苏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