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走在城里的街道上，周管家的眼里不由的划过了一抹震撼。
来的时候他行色匆匆，压根就没有时间多看周围一分，如今才刚刚发现，所谓的京城与边城究竟有多么大的差距。
在京城里，他从来不会看到地面上有任何脏物，也不会看到他们脸上的风霜，京城的道路宽阔，经常可以看到豪门权贵的马车并排行走，就连衣着也十分艳丽。
但是这里地面上并没有铺就青砖，黄褐色的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这里的人多穿麻衣，只有本色…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管家定了定神，倒是真正的将心里的顾忌扔到了脑后。
在这边境的小城里，整个城里的居民都认识彼此，正因为如此，周管家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被围观了。
他脸色不变，手指却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心中有些犯嘀咕。
不过很快，他身边跟着的侍卫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顾虑，笑着看了他一眼，拱手解释道，“大人不必担心，他们并无什么恶意，只是这城里很少会有生面孔，他们便有些好奇了。”
周管家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有些勉强的接受了这一个解释。
等到真正回府，天已经暗了下来，浑圆的月亮挂在天上，却被浓厚的乌云遮住了半个角。
凌天望没有在此时召见周管家，却也没有把他忘到脑后，只是他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百姓，皇家，我究竟要如何抉择？”凌天望低声问道，手指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周若安光滑的手背，眼睛微眯。
他知道，周若安可能并不会给予他任何回应，但是凌天望还是习惯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对方。
回忆着两人曾经最大的矛盾，凌天望不由得苦笑。
“如今你什么都听不到，我倒是喜欢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凌天望低声喃喃，将周若安的手压在了自己的嘴唇之上，轻轻的啄吻着。
垂着眼的他没有发现，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周若安的睫毛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她的动作十分轻微，但是却持续不断，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的越变越剧烈。
直到最后一刻，周若安像是终于抖落了自己睫毛上落下的所有尘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在黑暗中停留了太长时间，周若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太适应外界过于明亮的烛光。
她迅速的闭上了眼睛，但是即便如此，眼角依旧溢出了一抹湿润，将她浓密而卷翘的睫毛粘成了细细的一缕。
不过虽然眼睛暂时不能睁开，却并不能妨碍周若安反驳凌天望刚才的话语。
“你才什么都听不到，”周若安有些不服气的抱怨道。
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声音陡然间出现在自己的耳边，凌天望并没有半分惊喜，却像是雕塑一样的愣在了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多问，因为他不知道这一生究竟是自己看了太久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真正的确有其事。
或许是因为太在意了，凌天望没有办法接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的可能，也不敢对于周若安苏醒这件事抱有太大的希望。
手指不知不觉的攥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鼓跳着，滚烫的鲜血迅速的流淌而过，让它们不断颤栗。
周若安控制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艰难的动了动手指。
“你就这般不想我醒过来吗？”周若安咬牙抱怨道。
她的声音微弱，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被凌天望收到了耳朵里。
凌天望迅速的松开了自己握紧的手指，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那手背上的红痕，眼里有些愧疚，但是却依旧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直到现在，他终于鼓足了勇气，也终于打算抬头去看一眼自己期待了许久的模样。
她的眼睛终于不再是紧紧的闭着，而是重新有了光彩，终于有了他的小小倒影，或许是因为气恼，她的脸上也有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终于不再是抹了一层脂粉似的苍白。
凌天望咬紧了牙关，眼睛里写着划过了万般情绪，最后只剩下了对方那小小的身影。
他的心里刮起了一阵风，刮去了他心里堆积了许久的乌云，留下的是两人曾经去过的那一片草地，一起看过的天空…
“原来这所有一切都不是梦，”凌天望张了张嘴，低声喃喃道。
感受到自己眼角的湿润，凌天望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想要遮掩什么。
因为对方的真情流露，周若安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动了动一直被对方紧握着的手指。
“选择你自己，”周若安一本正经的说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
过了许久，凌天望终于平复了自己波澜万丈的心情，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抬起了头。
“嗯？”他低声问道，“选择我自己？”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周若安立刻便明白，面前的这个人恐怕早就已经将他曾经的询问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究竟是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人将自己从幻境中逼醒过来呢？周若安在心里询问着自己，却半天不能得到什么答案。
虽然周若安如今已经清醒，但是凌天望心里却依旧有些克制不住的患得患失，总害怕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美梦罢了。
正因为如此，他不喜欢看到对方的眼睛里失去了自己的影子。
垂了垂眼皮，凌天望手指微微用力，便看到对方惊呼一声，看了过来。
尽管对方的眼睛里含着几分怒火，但是凌天望却更在乎他眼里的那一抹晶亮。
周若安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得到任何的解释，她的表情变了变，最后只剩下了气恼。
皱紧了眉头，周若安没好气的说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看着我，”凌天望不在乎她的目光，一字一句的强调道。
听到这话，周若安的眼睛里迅速的划过了一抹意外，心里情绪起伏，最终却还是无奈与怜惜更胜一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