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城里的百姓各自回了家，城外的灾民却是无处可避，只能依偎在墙角，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避免身上温度的迅速流失。
“还能够活到雨停吗？”
这样的疑惑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打转，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得出一个答案。
从开始逃离到到达重点，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将他们往更深层次绝望的深渊驱逐。
丞相府里，老仆听了小厮递过来的话，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是对于百姓们的悲悯。
想着老仆曾经说过的话，老仆的眼神闪烁，最终猛地握紧了手指，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去将所有人都喊过来。”他开口说道。
看着小厮的背影迅速眼前消失，老仆挺直的身体有一瞬间的摇晃，很快就又站直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老仆的打算，他们听命来到他的面前，眼里都是茫然无措。
从老仆被关进牢里之后，他们就一直出于惶恐之中，生怕丞相府一不小心就破败了，他们也没有了落脚之地。
老仆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一点点扫过，随即开口吩咐道，“老爷如今还在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平安无事。”
“我知道这些日子，府里人心惶惶，我理解你们，却不能容忍。”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陡然间变得锐利了起来，看人的时候似乎有赫赫凶光。
被他的目光扫到的人，就算自认堂堂正正，心里也会不受控制的发紧，手指微颤。
“既然如此，我今日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老仆朗声说道，“你们若是不想捆死在丞相府这一艘船上，今天就可以离开了。”
他过于锐利的目光已经收敛了起来，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但是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敢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老人！
他们猜不到老仆的话是真是假，又是否是举起屠刀前的试探，一个个面色僵硬的站在原地，表情压根就不敢有什么变化，更不用说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离开。
安静的等了一会儿，老仆又一次开口道，“这是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抓住了，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丞相府绝不会又任何阻拦。”
“但若是你们没有抓住这一个机会，却偏偏在以后做了一些对不起丞相府的事情…”
接下来的威胁，老仆咽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半分狰狞神色。
但听到他话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离开？还是坚持？这是一个简单又复杂的题目。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鼓起了勇气，颤巍巍的站到了老仆的面前。
“告诉我，你的选择。”看着有些眼熟的人，老仆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挥了挥手，示意旁边人开始记录。
“我…我…我想离开！”那人低着头，不敢和老仆对视，说话颤颤巍巍，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回去收拾你的东西，”老仆说道，“天彻底黑之前搬出去。”
那人本以为自己会收到刁难，甚至是侮辱，却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平常，那么水到渠成。
在这样的情况下，倒是显得他心思龌龊，肚量狭小。
他的表情变了变，忍不住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站着的老仆，低声问道，“您，您不怨我吗？”
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老仆干脆利落的开口否认，“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丞相府如今却是岌岌可危，你们选择更好的去处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完后，老仆就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将他往旁边赶去。
“还有其他人吗？”老仆沉声问道。
过于是因为已经有人尝试，这一次，老仆得到了很多回应。
从那些人的脸上，老仆能够看出各种不同的表情，但是让他觉得有几分好笑。
哄哄闹闹的声音从耳边消失，老仆从恍惚间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他眨了眨眼睛，压下了心里的疲惫。
视线向前扫去，老仆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那些选择留下的人，他们的人数超出了他之前的想象。
沉默了一会儿，老仆低声问道，“你们做好选择了吗？你们要清楚，如今的丞相府不过是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舟，再也不是曾经可以给你们提供庇护的存在了。”
有人的脸上划过一抹隐约的纠结，但是很快就只剩下了坚定。
他们看着老仆，唇角带笑，眼中是誓死不变的坚持。
“生是丞相府的人，死是丞相府的鬼！”他们异口同声的喊道，表情坚定极了。
“当初是您把我从人牙子的手里买下来的，从那以后，我就只认丞相府这一个家！”
“咱们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哪里有家里遭难就不认了的道理呢。”
…
他们说着促使自己做出决定的原因，一言一语都是真心。
不知不觉的，老仆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红了起来，睫毛润湿，一缕缕的黏在一起。
不想在这些人的面前丢面子，老仆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天，有些艰难的压下了那过于汹涌的泪意。
“你们都是好孩子…”老仆低声喃喃。
那些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不好意思。
从心的情绪流淌只持续了短短一段时间，老仆很快就变成了平日里的模样。
“你们放心，你们选择了丞相府，丞相府也会给你们庇佑！”
老仆轻描淡写的保证，那些人也只是听听就罢，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将他们的神色尽数收入眼中，老仆也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城外灾民聚集，府中要施粥，为老仆积攒福报，”老仆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那些人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便发现所有人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