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人眼中藏不住的急切，他故作姿态的矜持了一会儿，随即便干脆利落的点头。
“说来巧合，我和你的目的相同，”他说道。
听到这话，那人的眼神中不含任何意外。
面前这人既然费心混进灾民的队伍里，又不动声色的成为他们的首领，所图必然不小。
“合作愉快，”他轻声说道，“希望我们都没有看错对方。”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接着未干透的火柴不断发出的闷响声，迅速决定了接下来的目的。
眼见着被遮住的月亮渐渐露出了头，那人没有再继续停留。
“希望明天能听到一些好消息。”那人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安静的空间里，声音总是能够传递到更远的地方。
他听到了旁边传来的簌簌细语，脸上的微笑不变，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
他想要在离开之前最后得到一次重复保证！
“你太小心了一些。”
面对着对方似无奈似抱怨的表情，他依旧固执。
微不可见的对峙了一时片刻，那人随即眨了眨眼睛，略有得色。
“明天会有好消息，我说到做到。”
又一次听到面前人的保证，那人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再不停留。
在他的刻意加速之下，他很快就回到了之前从城墙落下的地方，同样也借着月亮并不是多么明亮的光辉看清了那一个大大的箩筐。
脸色变得复杂抗拒，但却又不能拒绝。
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他屏住呼吸，用力的拽了拽垂下的绳子。
很快，软哒哒的绳子迅速缩紧，绷直，并带着下面的箩筐和箩筐中的人慢慢上升，直到到达城墙的最高点。
“麻烦了，”那人低声说道，嘴角带笑。
“快些回去吧，不要别人发现，”对方不断的深呼吸，慢慢压下双臂的酸痛，没好气的开口。
面对他的态度，那人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也没在多说什么。
等他回到丞相府，月亮已经不知不觉的越过了天空的中线，慢慢往下滑去。
但即使夜色已深，他推开门，依旧在以前烛光摇曳中看到了管家背对着他站立的身影。
那人不动声色的关紧了房门，这才在近乎密闭的空间里彻底放松了下来。
“不负众望！”面对对方期待的目光，那有些骄傲的开口说道。
老仆握紧的手指慢慢松开，眼睛眨动间，有一抹湿润不断闪烁。
“我没看错你！”他走近，抬手拍了拍了那人的肩膀，感慨道，“你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那人只以为自己会听到鼓励，却没想到竟然得到这么一句保证一般的话。
猛然间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光简直比旁边摇曳的烛光还要刺眼。
“您的意思…我…不…”仿佛之前的打磨化为乌有，他结结巴巴的，许久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老仆看着他的目光越发柔软，轻轻的点头，确定了他的猜测，“就是你想的那样。”
“等丞相府度过了这一次危机，你就会是府里的管家。”
虽然并不担心对方会误会什么，但老仆还是又一次重复了一遍，语带保证。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直到燃烧的蜡烛爆出一点火花，那人才随着轻微的炸裂声回神。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用力的点了点头，那人开口保证，“我会将一切都做好，最后将老爷从那里迎出来！”
看这对方眼里的坚定，老仆眼眶有些微红，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时间一闪而过，第二天如约而至。
阴沉沉的天色并没有阻挡灾民火热的，想要为自己争取地位的心。
一大早，京城还在沉睡，他们就已经陆陆续续的情形，眼下的青黑仿佛每个人都必须拥有的标志。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肚子里开始传出一阵接一阵的咕噜声，声音叠加，听来很是壮观。
有人捂着肚子，忍不住蹭到了首领的旁边，问道，“昨天那人说了什么？他们以后会继续过来施粥吗？”
问话时，他的目光控制不住的往旁边飘去，捂着肚子的手也更用力了几分。
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昨天冲突留下的残骸还在，旁边散落的米粒却早已经被灾民捡起来，塞进了肚子里。
但是他的期待并没有让他得到满意的答案，只能够看到面前人坚定的摇头。
他忍不住哀嚎了一声，眼皮耷拉了下来，不必再做什么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劲儿。
“为什么？”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本来坐着的人突然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他，语气十分冷漠。
“对方施粥只是因为心肠好罢了，这并不代表他们必须这样做，”他说道，看着对方的眼神锐利，“你明白吗？”
在首领富有压迫的逼视下，那人忍不住瑟缩，下意识的连连点头。
慢慢将目光转向旁边，首领扬声喊道，“即使他们迫于无奈，不得不放弃施粥，我们也绝不能对他们产生不满。”
“都说升米恩，斗米仇，我不想我们变成贪得无厌又不知感恩的人！”
…
“我们虽然现在是灾民，但并不代表一直都是！无论如何，我们的骨气和良心不能丢！”
在所有人都安静倾听的情况下，他的声音可以轻而易举的覆盖整个灾民群体，并深入人心。
“明白吗？”他问道。
“明白了！”灾民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他们如今仿佛是钻木取火过程里跳出的火星，虽然脆弱，却已经渐渐有了燎原的姿态！
不过良心归良心，感恩归感恩，在没有真正开垦出属于自己土地的情况下，灾民能够依靠的只有其他人的好心。
但或许是因为昨天的捣乱，他们等了大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城里的香味一阵阵的往外飘，欢笑声更是凝结成针，艰难不断的钻进灾民的耳朵里。
肚子的咕噜声越来越响，喉咙里有酸意一阵阵翻腾，面对这一切，大人还能勉强忍受，刚过了两天好日子的孩子却个个饿的直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