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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经年雨洗又霜杀

一 谁知屋漏偏逢连阴雨

子墨在离开伊一后的第三天曾给过我电话,向我打听院方有没有接到肾源,伊一最终愿不愿意做手术。

我告诉子墨,我信守承诺,并没有告诉伊一肾的来源。

在医生的开导劝说下,在她老公、儿子的苦苦恳求下,伊一的态度也突然有了很大的转变。之前坚持不做手术的她,鼓起勇气说,既然天不绝她,她愿意接受手术,并让我想办法把这一好消息转告给子墨。

目前,当地作协已发动文友及网友进行募捐,给她筹集做手术的钱,她的单位也给送来了救济款,子墨那一百二十万我没敢告诉她,只想等着急用时悄悄拿给李木,不知他肯不肯接受,或者到时候和作协沟通,向伊一谎报文友募捐的数额。放心吧,我总会有办法的。

就在伊一情绪稳定,满怀信心准备接受手术时,李木却接到了小姨子江山桃打来的电话。嗯啊地客气了两声后,李木快速走出病房接电话,接完电话回到病房,尽管极力掩饰,还是被敏感的山娇捕捉到了蛛丝麻迹。她说,李木一定有什么大事瞒着她,她逼着李木给她说实话,否则她是不会上手术台的。

李木难为得抱头流泪,他觉得无论如何这个谎是不能撒的,因为,刚才江山桃在电话里说,她患血癌的父亲最终没挺过这一劫,他选择了自杀。山娇手术时,家里就没办法来人了。如果把这消息告诉给山娇,估计她一定要不顾一切去看父亲最后一眼,手术也做不成了。不行,无论如何还是得撒谎。

无奈,李木狠了狠心,告诉山娇是他自己的父亲忽得脑溢血去世了,劝江山娇不要难过,先做了手术再说。山娇感激地看着老公,默然地点了点头。

决定手术后,医生开始做术前准备工作,首先,医生根据江山娇的血压、心功能,水肿和残余肾功能等情况,为她做了移植前的充分透析,并在透析结束后给予了相应剂量的鱼精蛋白。

最后,却在移植前是否输血的问题上,几位专家意见不同。有人认为移植前输血,对活体肾移植有益,有人认为移植前输血会增加病人的致敏机会,淋巴毒交叉试验阳性率增高达50%以上,使病人等候移植的时间更长。专家们意见不一、争论不休,只好开始新一轮的会诊,再次进行研究手术方案。

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就在江山娇静静等待会诊结果时,她那智障的弟弟手里举着一把刀,慌里慌张,破门而入,径直走到山娇病床前,张着大嘴哭道:“姐,姐。咱爹临死时说让我给你肾,我给你送来了。我这就给你,我给了你肾,你快点安上,去哭咱爹吧!要不然,咱爹明天被火烧喽,你就再也看不见他了。”说完,他举起手中的刀对着自己的肚子就要剖。

此情此举,把山娇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李木则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怒目圆睁,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那傻弟弟却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不知是因为爹没了,还是兀自委屈的。

待江山娇缓过神来,才轻轻唤过小弟,帮着他擦干脸上的泪痕。然后,指着李木问小弟:“杰子,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杰子,不哭。有姐在,别怕。现在你告诉姐,死的那个人,到底是咱爹还是他爹?”

弟弟眨巴眨巴眼儿,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李木,半天憋出了一句:“是,是咱仨的爹。”

江山娇虚弱地长出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再次问道:“杰子,你别急,慢慢说,好好想。听清楚我问你的话再回答我。我问你,明天要烧的,是李庄的那个爹还是江庄的那个爹。”

这回弟弟似乎弄明白了,他哭着说:“是咱江庄上的那个爹啊!”

山娇再次昏死过去,李木吓得赶紧去叫医生。

小杰子却使劲摇晃着山娇,放声大哭:“姐,姐,你别死呀,咱爹还没烧呢。你要是死了,谁顾得上去烧你啊?”

再次苏醒过来的江山娇,不顾一切哭喊着:“我要去见爹最后一面。”

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可是,她已经不能够。

心已被巨大的绝望撕裂着的李木,紧紧地抱着江山娇安慰道:“山娇,你平静一下,平静一下,千万别着急。你放心,我一定会满足你的心愿。你先等一下,我这就去找车,咱们马上回家看咱爹。”

二 长女回家葬老父

几乎就在同时,当江山娇被担架抬到回江庄的车上时,忽然响起了一阵警笛,医院里来了一帮警察,把与江山娇配型成功并等待手术的肾源“供体”给带走了。

归心似箭的江山娇,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她耳边响着的是父亲喊她乳名的声音,她根本没听到警笛声。她一路催促着司机快开快开,再快点儿。怎么还没到家啊?她从来没感觉江庄如此远,远得她走了大半生,走没了身上的所有力气,依然走不到父母跟前。

车子终于停下来了。被担架抬下来的女人,不再是平日里顶着光环回乡探亲的伊一,她是被乡邻们同情的江山娇,她是命运多舛,失去了父亲的江山娇。

她第一次看见了在自己长大的农家小院里搭灵堂、奏哀乐,她肝肠寸断、欲哭无声。作为家里的老大,她再也不是那个尽心尽力操持家里大事小情的大姐了,她是一个被人同情的弱者,她是一位行将就木的病人。她已经无法板正正地下地,给父亲行祭典大礼。

她被抬到父亲跟前。同样是躺着,父亲面南脚北地躺着,抬着山娇的担架则横在那儿,是为了便于她掀开父亲的脸,仔细地见上最后一面。

当山娇的手接近盖在父亲脸上的那层布时,主事的邻家大婶悄悄嘱咐她:“娇啊!咱看看就完,不许哭的。咱不能坏了老古留下的规矩。泪滴在你父亲身上,会诈尸的。”

伊一知道这是乡俗里变相劝慰子女节哀的一种方式,传说中一旦眼泪掉在死人身上,死人就会站起来走路,且只走直路不会拐弯儿,碰到墙墙倒,碰到屋屋蹋,碰到人人死,俗称“诈尸”。这种炸尸现象被传得神乎其神,一辈一辈儿的人只是听说,从没人亲眼见过。

从小就不信鬼神的江山娇哭得尽情尽意,毫不惧怕。她强撑着揭起头,半转身,脸对脸看着父亲时,眼泪滴到了父亲那再无生机的脸上。

她看到父亲的眼睛是睁着的,她惊喜地大声向周围人宣告:“你们快看,我爹没死,他还睁着眼呢!不许你们把他火化。”

一旁主事的人长叹一声,对山娇说:“哎呀,我的傻闺女,你爹那是惦记你,不见着你他不舍得闭眼睛,之前你们家里谁来念叨都没用。他就这么大睁着俩眼吓人,魂魄不安呢!你爹临走时,没有和家里人说任何嘱托的话,只是告诉你弟弟‘杰子,别忘了给你姐捐肾’,就决绝地离开了。”

“来,闺女,你快告诉他,你来看他了。快告诉他你找到配型成功的肾源,回去就可以做手术了,让他安心地闭眼走吧。娇啊!说完该说的,你就用手轻轻抚一下你爹的眼睛,他就可以放心地瞑目了。”

那主事的人边劝江山娇说完该说的话,边强抓着她的手轻轻地在父亲脸上抚了一下。再看时,父亲真的闭上了眼睛,且面容安详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江山娇的眼泪汹涌而出,再一次打湿了父亲的脸,也打破了父亲脸上的宁静。此刻,她多么渴望父亲能用手抹一下眼泪,或者是眨巴一下眼睛啊!可是,没等再仔细看上一眼,她便被强行抬走了。

接着,躺在担架上的江山娇就听到了哀乐阵阵,哭声震天,父亲被抬上火化车拉走了。再回来时,那曾经魁伟庞大的躯体,就会变成一撮骨灰。难道这就是人的一生吗?伊一内心万分悲怆。

家乡的习俗是,即使一把骨灰也要装进厚厚的棺椁里盛敛土葬。当地农村丧葬出殡的礼节很烦琐也很讲究,往往吸引全村的街坊都来围观,看到动情处总要跟着落几滴眼泪,发几多感叹。

他们不光看热闹,他们还评点殡葬过程中的“社耗”(纸扎的屋子、家具、汽车、家电及佣人等)的好坏;棺椁的材质及厚薄;“响子”(吹喇叭)的档次高低;“孝子”(凡穿白孝衣守陵送葬的都被称为孝子)的多少;来吊孝的亲戚朋友拿的帐子(能做衣服的布料)谁家的好;在家祭中,要比试祭台上的供品谁家的碗面大,谁家摆的烧鸡嘴里叼的人民币面额大(碗面是用酱上色后油光光的带皮猪肉,一般都是两个碗面、十只烧鸡),孝子中哪个孩子哭得最痛;在路祭中,要观察哪个女婿的祭拜礼行得最标准、最好看等。路祭中最重要的一节,是把死者生前穿过的衣服放在椅子上,长子抱着死者的照片,次子抬着椅子,嘴里念念有词地到大街上去,把死者生前所用的枕头拆开,把里边的荞麦皮和枕头套一起烧掉;摆供上香,念给死者的魂灵来接受焚烧给他的纸钱、香火及衣物,接受各路亲朋好友的隆重祭拜。祭拜礼根据祭者与死者的亲疏远近而有所不同,有二十四拜、揽九拜……

其实,江山娇知道,这一切都是演给活人的节目,是检验家底儿是否殷实、儿女是否孝顺、人脉是否旺盛的依据,所以,这一习俗无论唯物主义者或是唯心主义者,一辈辈儿代代相传,从来没有人违背。

江山娇的身体状况已不容许她过多的关注这些乡俗礼仪。她是个要强的人,要是她好着的时候,肯定会发挥老大姐的权威和作用,与妹妹们商量着好好操办父亲的葬礼,绝不肯落在人家后面。可现在,她关心的只能是弟弟,她担心弟弟的将来,弟弟现在还能与老母亲相依为伴,万一哪天没了母亲,他那媳妇会不会留在这个家,弟弟又该何去何从。

她还担心眼下最重要的两件事儿,弟弟现在能否给父亲“扛幡、摔老盆”,如果把这两样事儿办好了,也算当初没白养他一场,也算没给父亲留下遗憾。

父亲曾说过:“闺女再好再孝顺,也不能扛幡摔老盆;儿子再傻再无能,能把这些事儿办妥了,就算没让人看笑话。如果像东头四绝户哪样,把幡扔在棺材上、老盆儿也没人摔,那多没劲啊!活着不胜人,死后到了阴曹地府也觉得矮人家半截儿。”

在江山娇的家乡,“扛幡摔盆”的习俗是乡村出殡的重中之重,是衡量谁家命好命孬的标准。程序大概是,棺材将要被抬起时,先由主丧孝子也就是死者的长子或长孙,抱起停灵期间放在棺前烧纸用的瓦盆,跪在灵前将其摔碎。按规矩,父死用左手,母死用右手,如果盆儿没摔碎,就由抬扛者踩碎,忌摔第二次。这一习俗叫作“摔盆”,又称“摔老盆”。而这个昔日生活中普通的瓦盆,一旦被置于这种场合就有了多种叫法,有叫“阴阳盆”的,有俗称“丧盆子”的,也有叫“吉祥盆”的……无论它叫什么,这个摔瓦盆的特殊丧仪却十分重要,能将摔盆者与死者的关系迅速拉近,要是没有儿子,由侄子或者别人摔,就算确立了继承关系,跟一道法律文书似的,摔过盆之后摔盆者便有权继承死者的遗产。

还有个民间说法,据说阴间有位王妈妈,要强迫死者喝一碗迷魂汤使其昏迷,以至不能超生。所以,丧家要准备有眼儿的瓦盆,有眼儿的瓦盆可将迷魂汤漏掉,而打碎瓦盆则是以免死者误饮迷魂汤而不得超生。

一般情况下,瓦盆就是号令,只要瓦盆一摔,抬棺的杠夫起杠,则为正式出殡。而杠夫们起杠抬起棺椁,摔盆者扛起引魂幡,驾灵而走,送葬队伍随行,这一习俗就叫“扛幡”。

在江山娇的老家,出殡还有个讲究,就是棺椁一旦抬起,无论路程远近,路途是否平顺,一路走到墓地,中间都不能停顿,如果出现断杠停棺等现象,则被视为不吉利。因此,出殡时,摔盆者及杠夫们,都各有各的紧张。而此时此刻,最紧张的当是江山娇。已经无能为力操持的她,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似的。她这个娘家,这个没了父亲的娘家,再也经不起一点的伤害和不吉利了,尽管她曾是无神论者,但她不想让人家看她们家的笑话。

在某些情节上,丧葬出殡和结婚时一样,为了让死了的人走得顺利安然,活着的活得吉祥平安,出殡也要讲究吉时,一般都是在中午12点左右起灵。而与结婚不同的是,结婚时新人相见急盼洞房花烛,总嫌时间过得太慢,发丧出殡时,生离死别总恨时间过得太快。

难分难舍、肝肠寸断。眼看起棺的时间快到了,担架上的江山娇再也躺不住了,她央求李木,无论如何都要把她从担架上抱下来,放到爹的灵前。她要最后跪爹,给爹磕头,送爹最后一程,她要嘱咐弟弟一定要使劲儿把老盆摔碎,不能出现半点儿差错。

李木心似针锥,却不得不一一照办。在亲人们的一致反对声中,李木坚持把山娇抱下了担架,而被放下的山娇却是一身瘫软。她屏住呼吸,用尽全力,欲用双手撑地,半卧半坐,行跪拜大礼,却很是艰难。想做磕头的动作,头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此情此景,使现场的气氛更显悲凉,姐妹们围着她、架着她,哭得撕心裂肺。曾几何时,这个农家小院里的五朵鲜花,如今就像突遇寒霜,凋败得让人猝不及防。围着看出殡的乡亲四邻,也纷纷沾泪湿巾。一时间,抽泣声、私语声响成一片。

一个说,老江家怎么就这么倒霉,“本来是往好处想的,可谁能想到抱养个儿子却成了个累赘,五个女儿也只有江山娇一个算是赖赖巴巴脱离了农门,如今又病成了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好!”

另一个说:“你说这山娇咋那么傻呢?明明他弟弟与她配型成功,她就是宁死不要他的肾。你说他弟弟那个样子,以后还不得全指望她们姐妹五个养着,割一个肾有啥了不起的。”

还有人说:“这死老头子年轻时有那么多相好的,这儿子说是抱养的,还不知是他哪次喝醉酒后,钻进相好的床上,和哪个浪女人造出来的残次品?要不然,怎么单就他能和山娇配型成功呢?”

一个学生腔说:“听说要想证明是不是亲生的,只需做个亲子鉴定就可以搞定。”

另一个学生腔说:“你懂个屁哇!他爹都死了,他还跟谁去做亲子鉴定?”……

爹的死,山娇的病和弟弟的肾,让这些看出殡的乡亲们,掬一把同情泪时,也有了更多的谈资。然而,关于山娇的家庭情况,关于她的弟弟,却是大家感兴趣却永远也猜不到谜底的谜。

听着耳边的议论,江山娇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感激他们的同情,也不排斥他们的非议。她已经没有力气顾及那么多了,唯有的一点精力,只能让她专注于弟弟及弟弟手中的老盆儿。

三声催魂炮响过之后,在唢呐一阵阵哀鸣,孝子绝望不舍的声声哭号中,杠夫们已分布在棺材周围,把杠子放在了肩头,只等着瓦盆摔响的那一声号令,他们将把棺材中的人送进另一段旅程。

望着这一切,江山娇眼里已没有了眼泪,她用尽全部力气,屏息凝神,一直盯着弟弟。

此时,一脸茫然的弟弟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楚楚可怜。他哭得尽情尽意,死去活来,鼻涕流进了嘴巴,泪水模糊了眼睛。

管事的随手拽过弟弟孝帽后边拖着的长长尾巴,快速地替他擦了一把涕泪。轻声告诉他:“杰子啊,别哭了,你现在的任务得把这盆儿摔烂,一定要摔烂啊,使劲摔。”说着,管事儿的引导弟弟去抱盆儿。弟弟用右手抱住盆子,立马就要往下砸,管事的慌忙制止:“杰子,不对。别慌摔,那个手,用那边那个手。”管事的只想着摔盆的规矩,大概忘记了杰子左手残疾,平常他只习惯于用右手拿东西。

弟弟像是被人手把手教着摆弄玩具的三岁孩童,懵懵懂懂地把盆儿从右手倒腾到了左手。差点滑落的当儿,盆却被弟弟迅速用左手的小拇指吃力地勾住。

山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担心,弟弟手中的老盆儿随时都可能掉落。如果盆儿落地不破,再拾起重摔算不算二次摔盆而不吉利?为什么偏偏非得用左手摔盆儿?弟弟的左手残疾,小时候放炮仗炸得只剩下了一个小指头,仅凭这一根小指头,他怎么才能举起盆子摔碎?江山娇紧张极了。别说弟弟,就是智力健全的正常人怕也有一定困难。

弟弟显然是被指使迷糊了,倒过手后只呆呆地站在哪里,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眼睛死鱼似的直盯着棺材的头部,好像等待父亲的命令。是的,可不就是木偶吗?

很多时候,江山娇都在猜想,弟弟的前世肯定是个木偶,要不然不会这么呆,又呆得如此让人心疼。而父亲却常笑着说他儿子不是木偶,是个磨盘,拨一拨转一转,不拨不知道转。

父亲在世时,总是这样拨着弟弟在转,弟弟每做一件事时,都得父亲从旁指点。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从不出错。父亲也总是慢声细语地告诉他,这个应怎么弄,那个该怎么做。如今,那个温情指点他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了,弟弟有点不适应。所以,他对别人的指点充耳不闻。显然,他是在等待,等待着父亲的指令。

管事的、杠夫都大声催促着:“吉时已到,摔呀,杰子,快摔呀!”

可杰子像是被钉在了哪儿,就是一动不动。

正在大家急得乱吼乱叫时,嘭的一声瓦盆飞离了弟弟的手,碎了一地。还没等弟弟反应过来,已被管事的推着扛幡前行了。

事后,大家都说根本没看见那盆是怎么摔碎的,杰子站在那里整个一根木头,手根本就不知道动,盆就那样不可思议地飞了。大概是江老头儿不舍得看着儿子为难,暗中帮了他一把吧!事后,当许多猎奇探询的眼睛围拢着弟弟问他时,弟弟只是嘿嘿傻笑着说:“俺爸让俺摔的。”

“碎了,碎了,瓦盆碎了。是弟弟摔的,江家不是绝户头,江家有儿子,不用过继别人的孩子摔老盆,老父亲应该九泉含笑了。”一遍遍吃力地念叨着,江山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也在那瞬间泄尽。

瓦盆的一声脆响,摔碎的是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标志着这个人从此就要与世间的一切长相别离。摔出的是一个人来世的期望,期望打翻王婆的迷魂汤后,来世诸事都能够如愿以偿。

如此想着,江山娇无力地用头拱了拱守在身边的李木,用央求似的口气说:“李木,快,快点抱我去送葬,我要送我爹最后一程。”说完,头一偏,再一次昏了过去。

三 一缕香魂随风逝

李木连呼带喊,再次把她抱起,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路小跑去追送葬的队伍。结婚那天,身材瘦小的他因抱不起丰膄的山娇,而被同事们奚落的情景还在脑海晃动,而如今怀中的山娇轻得就像一片落叶,随时刮来的一阵风都会把她带走。

一片乌云飘过头顶,几只乌鸦排成队,呱呱呱不怀好意地叫着,也向送葬的队伍涌去。

听到乌鸦的鸣叫,昏迷着的江山娇,恍惚觉得自己像一块肉片儿,被乌鸦叼着送入了云端。托着她的云,乌蓬蓬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到一点儿光明。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大张着嘴巴,却叫不出声。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她恐惧极了。

忽然,她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父亲说:“娇啊,坚持住,前边不远处就是光明。”她听到了子墨的声音:“伊一呀!你一定要挺住,我一定让你远离黑暗,看到七色彩虹。”她听到了丈夫哭得是那样无助;她听到了爱人的呼唤,“亲爱的,你看到我了吗?虽然现实中有太多的不能够,可我的灵魂一直在你身边守候……”

“彩虹,彩虹,我看到了彩虹。”江山娇手指天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到的却是老公李木疲倦不堪的面容,和那盛在绝望眼眸里一直未干的泪水。她想用力举起苍白的手,抚摸一下李木那日渐凸起的颧骨,抹一抹李木眼角那始终挂着的泪珠。就在她举起手的一刻,那片追随而来的乌云好像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恶作剧似的,顿时化作了倾盆大雨。

李木本能地使劲把身子往前探,尽量给老婆挡雨。而山娇却被泥土的香味儿诱惑着,孩子似的一个劲儿把头往外拱,她用苍白的手掌接住雨水。

她想起了和他相约听雨的种种情景,尽管这相约只是通过电话、短信,并不曾和李木这样,如此亲近的共同经历过一场雨。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她在李木这儿从来都找不着共有的灵犀,撞不出思想的火花。尽管,李木、子墨和她的他一样都是经过寒窗苦读走出来的学子,尽管,人们常说“三代培养不出一个贵族”,但不能否认,“情商”的不同,可以让一个无法选择出身的人成为精神贵族,也可能令其只会应对俗世中的一日三餐,蝇营狗苟。

李木这个伴侣,在生活中,江山娇挑不出他任何过错,只是隐隐的,总有些遗憾在内心深处纠结不清。很多时候,这种纠结让人几近窒息,总想不自觉地寻找突破口。

此时,想着那些遥不可及的爱情,面对这个一心一意心疼她、呵护她的男人,她也只能轻叹一口气,让生活重新回到原点。她温情地对着李木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了那个拱起的新土包。

迅猛的雨点把新坟砸出了一个个铜钱大小的坑儿,坟前送葬的队伍手忙脚乱,等人们给新坟添完最后一揿土,等弟弟扛的幡稳稳当当插进坟茔中。

江山娇泪水双涌,却又有几分欣悦地说:“李木,下雨了,你快看,下雨了。这雨下得多好啊!打小我就听人念叨过,说是‘雨打墓,辈辈富’,我弟弟,我弟弟这辈子没事的,会过上好日子,我爹会保佑他的……”

虽然,脸上挂着泪珠,但此时江山娇的病痛,仿佛一下子被雨水浇得无影无踪,她脸上甚至出现了美丽的红晕,少女般的妩媚娇羞。

她好像一时忘记了自己是来给父亲送葬,好像听不见周围的阵阵哭声,全身心地沉浸在某种希冀与遐想中。无论她心里在想什么,眼睛却一直望着那个新筑的坟茔,一分一秒都不曾游离。

李木再次把身子往前探了探,流着泪笑了。他用鼓舞的眼神看着老婆,示意她一切都会好起来,却眼见江山娇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眼睛上翻……

李木猝不及防,大声喊:“医生,医生,306病房有情况,快点救她!”可是,此时的江山娇不是待在306病房,而是在一片悲痛的旷野中。这旷野,除了风声、雨声和哭声,没有医生的身影。

恍惚中,江山娇看见一片洁白的光亮从新坟的方向朝着她快速聚拢,她眼前出现了七色的彩虹,彩虹桥上,她的爱人正含情脉脉地朝她招手。

当几个身着孝衣的弟弟妹妹围拢过来,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给她遮风挡雨时,江山娇虚弱的微笑着,环视身边的每一个人,她试图在每个亲人的眼中寻找彩虹,结果看到的全是绝望和哀痛。她摇了摇头,缓缓地叹口气,手臂无力地垂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任凭大家怎么呼喊,却再也没有回应……

江山娇像只垂死的小鸟,仿佛没来得及挣扎,就停止了呼吸。不一会儿,雨过天晴,天边真的出现了一道亮丽的彩虹。

撕心裂肺的哭声淹没了理智,流不尽的悲伤冲撞着清醒。姐妹们无法承受连失两位亲人的剧痛。

李木则压根就不相信山娇已经去了,他坚信老婆像之前的每次昏迷一样,不一会儿就会在他怀里苏醒,还会冲着她孩子似的甜甜地笑。因此,他阻止众人的哭号,坚持马上带山娇回医院抢救治疗。

李木的坚持没有得到任何响应,无论反对还是赞同,回应他的只有哭声。

江山娇的姐妹们都哭得天昏地暗,一片混沌,谁都想不到这时候的杰子却异常清醒。

他脱下自己的孝服给山娇盖上,并俯下身子说:“姐姐,你赶紧走吧!咱家不能再死人了,你跟俺姐夫回去吧。”又转头拍拍李木的肩膀,小声说:“赶紧回吧,姐夫。越快越好,这事千万不能让俺娘知道。”

杰子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大家。是啊!要是让娘知道了,就真的要了娘的老命。

或许回医院抢救,山娇还有获救的可能。即使她现在是真的去了,终归也是要跟着李木回去的。因为,她是嫁出去的闺女,是泼出去的水,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此时,即使不怕娘知道了伤心,按照乡俗,她也没有资格再回到那个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农家小院了,她必须跟着李木回家。

李木抱着山娇上了车,没舍得把她放回担架,始终紧紧地抱在怀里。

车子绝尘而去时,身后是追着车子奔跑的人群,这人群全都素衣涕泪,伤痛欲绝,这离别就像另一场送葬。山娇则安静地躺在李木的怀里,无知无觉,听不到亲人的哭声,看不到这悲痛的送别。山娇就这样永别了她的亲人,永别了生她养她的故乡。

车子走在沙尘飞扬的土路上,车子掠过田野里那一幢幢建得半半拉拉的楼房。村头那块写有红色大字的牌子,高高矗立,特别扎眼。那上边写的是“谁不支持新农村建设,谁就是鹿寨村的罪人”。

李木心头一阵紧似一阵的难过,并下意识地看看怀中已没知觉的老婆,生怕山娇看了这样的字,又会增加一层罪过。虽然老婆已无声无息,再也不会为了此事而抱怨他,但这些所谓为新农村建设而规划的楼房,却像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不久前,正是关系到买这楼房,山娇的妹妹打电话和山娇商量,说全村两百多户人家,多多少少都交了点房款,最少的有交一万元的,相当于定下了房子,有钱的差不多就全部交齐了六万多元,为了能得到各种优惠。

目前也就十来户人家分文未交,其中就有她们家。村干部们当初讨好加信任似的,把江山娇的父亲封了个“农民代表”,让他跟着参与建房委员会的一些工作。结果,没想到他却带头不交钱。

村干部们急了,声称只要不交定金的就不盖她家的楼房,将来老村里停水停电,就看你们孤零零地住在老村,值不值得。

江山娇听说后,心里急得火烧了一样。她和李木商量,先不管村里这样做违不违反上边儿规划新农村建设的政策,现实中,许多事情都是县官不如县管,好政策一旦到了下边实施起来,就全变了味儿。无论怎样,还得少数服从多数,她作为长女,在这个时候应该出头为老爹解围,先拿几万交了定金再说,省得老爹在人前抬不起头,说不起话。而李木却没有答应,江山娇曾因为这事和他吵得天翻地覆。

江山娇的父亲并不知道她们为此事争吵。他只知道,遇着这样的困难,大妮儿绝不会不管不问,肯定会想办法筹钱。为了女儿不为难,他老人家马上打来电话,说是他不打算交钱,就打算当钉子户和他们死抗到底了。他不相信,上边儿要搞的新农村建设,会让农民负债建房、买房,那岂不是越改越倒退了?

其实,江山娇知道,这些理由的背后,归根结底还是她们无钱可交。老爹从心眼里不想让女儿们为了这傻弟弟影响自己的生活,更不想让没有还款能力的傻儿子背上债务,他宁肯那破代表不当,宁肯维护了一世的面子威信扫地,也拒绝贷款交房钱。

如今,岳父带着遗憾离去,老婆最终也不能释怀。李木感到深深的后悔与自责。

车子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李木抱紧怀里的江山娇,生怕她会被颠着似的。而在抱紧的同时,李木分明感觉到了那温热的躯体已经开始慢慢变凉、变硬。他却依然深情地盯着山娇的脸,好像是对她说,又像是给自己说。

他说,其实,好多争吵都不是他的初衷,只是他实在没有能力,没有能力填充像山娇娘家这样的无底洞,无论是金钱或是道义,他的实力都让他做不到。潜意识里,他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整天为娘家的事忧愁焦躁。

李木真的错了吗?或许真的像山娇生气时说的那样,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俩的结合只是一种“美丽的错误”。认识之初,两个人已不是青涩少年,都是因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才不得不考虑推销自己。可为什么就没有考虑到双方农村复杂的家庭背景,会给以后的生活带来多少苦痛。且两个人只是媒妁之言,双方情况,介绍人在之前都已讲得一清二楚。

按说,在一开始的数次约会时,江山娇的冷漠与拒绝,应该让李木清醒。可他偏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那份温柔中透着的清冷。最终在猛烈的攻势下,得意地抱回了他的新娘。

迎娶江山娇那天,走的也是这条乡村路。那天送别的笑容、羡慕的赞叹声,仍历历在目。

终于娶到家后,他也从没后悔过,只是一个心眼儿地疼她、爱她、呵护她,山娇是他全部的支撑。如今,孤独的李木茫然四顾,竟找不出一个有能力帮助自己的亲人。没有人,无论在精神上或是物资上,没有人能帮得了他,更别奢望有人能帮他打赢那场打了一半的赔偿官司。

“我只有一个请求,无论我的生命还能延续多久,我都渴望你能和李木联手使那场索赔官司胜诉。”沉浸在对往事回忆中的李木,耳边忽然想起了伊一对子墨说过的话。

“要我和他联手?门儿都没有。对不起,山娇,我做不到,请原谅我。我不能让这个魔鬼一样的影子压抑我一生,我要凭自己的能力为你讨回公道。从此,我们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子墨。从此,我们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子墨……”

李木咆哮着摇晃怀中的山娇,可是山娇那干枯如柴的身躯,却冷冰冰地在他怀里僵着,再也不能做出一点点回应,哪怕是厌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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