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军训是颇为沉重的一个话题,像我这种刺儿头,部队严明的纪律就像套在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一样,教官跟唐僧似的一遍遍地念叨着,头疼,心烦!
初中的军训就给我留下了很不美好的回忆。
第一天我就因为不服从命令被教官罚站了三天,第四天禁令解除,没过一个小时我又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于是直接被剥夺了军训资格。
我的死对头袁小丽一定也不是很喜欢军训,在三十多度的太阳下一待就是一天,把她细嫩的皮肤烤得“外焦里嫩”,跟新奥尔良烤鸡似的油光锃亮,她肯定心疼得要命。
校园操场北侧有一间仓库,我们去那里领了一身长衣长袖的迷彩服和一双不透气的绿色橡胶鞋。
大家愁眉苦脸,一个个好像要奔赴刑场一样。那身衣服好像是狱卒送来的“断头饭”,卖相难看不说,还“难以下咽”。
偏偏今天早上军训就要正式开始了,我只能在家就把衣服穿好,蹬着山地车疾驰在路上,上坡的时候我扭动着身子好发力,在别人眼里一定像一条触了电的蟒蛇。
骑到校门口,我看见了许多和我同样装扮的高一新生正拥入校园,那景象颇为壮观,星星点点的迷彩绿连成一片,上演了一出“群蟒乱舞”的好戏。
早晨8点的太阳已经相当毒辣了,照得树上的叶子和我的脸愈发绿了。
我们在教学楼下的篮球场集合,郭老师挑了一个叫乔龙的学生负责整队,才高一,就有一米八五的身高,是个练跨栏的体育生。
冉冉升起的烈日下,我们等了足有半个小时,也没见教官的影子,其他同学都伸长了脖子往教官宿舍的方向看。
我站在男生队伍偏后的位置,一脸的不耐烦。
我心里对这次军训的抵触情绪越发强烈了,教官的迟到给我心里安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估计再有两天就得炸了,到时候来个玉石俱焚,谁都别想下来台。
我用右手使劲扇动着脸旁的空气,根本不起一点儿风,但我还是装模作样地扇着,来平复一下我浮躁的心情。
我瞥了一眼身边的袁小丽,她倒是特别平静,烈日把她的脸颊晒得通红,清晰。
十分钟后,教官姗姗来迟,分到我们班的是一位男教官,姓张,入伍六年。
他身着长衣长裤的军装,头顶“大盖儿帽”,穿一双黑色皮鞋,身材颀长,肌肉线条明显,声音洪亮,孔武有力,很有男人气概。
他的出现,几乎一下子扭转了我对“当兵”形象的偏见,我立刻斗志满满,非要争取好好表现一番。
太阳的炙烤下,篮球场上的塑胶场地发出了些许刺鼻的气味,我们站着军姿。
“杨小和,你不能动,想想伟大的邱少云同志,趴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下那么久,都没挪窝,不准动!”我的心里吹起了自虐的号角。
“好,休息五分钟。”张教官的口令仿佛大赦天下,我们都长舒一口气。
短暂的休息时间,我们男生聚在了一起,轮番讲一些青少年都“喜闻乐见”的笑话,而且还是“比着讲”。谁能讲出最多的笑话,收到最好的“笑果”,谁就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我们搜肠刮肚,努力回忆着之前在书上看到的黄段子,谁想起来谁就讲一个。
讲笑话的人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故事情节,其他人都围在他的身边,他们全都身体微向前倾,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包袱”抖出来的那一刻,我们都反应挺快,“哈哈哈”一阵,带有深意的大笑。
很快,我就通过这几个男生讲的笑话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徐春殷,是那个讲了修女故事的黑大个,笑起来两条眉毛都快弯成两个“C”了。
梳着偏分的张明睿要是再披上件军大衣,估计会被别人当成村干部,他讲的一个傻子请裁缝帮忙的故事让我们笑得脸都快抽筋了。
郝云龙,讲了两只蚂蚁的奇遇,笑话情节和他坏坏的猥琐样倒是挺配。
胖的有些离谱的叶赫那拉帝洋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讲的段子最没底线,成功地诠释了“蔫坏”这个词的意义。外表大白馒头似的一脸人畜无害,内心“肮脏不堪”的污水横流,我们都叫他赫胖子。
后来,高海洋、王日哲、王登他们也加入了进来,我们组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流氓团伙”。
袁小丽坐在马扎上举着水壶大口喝着水,刚喝到一半她就被我们突然爆发出的笑声吓了一跳,给呛了一口,她不满地抬起头,狠狠白了我一眼,说了句:“无聊!”随后她便转过头去和其他女生聊周杰伦刚出的新专辑《叶惠美》了。
我们也不是无聊到每到了休息的时间就聚在一起讲黄色笑话,张教官会叫同学站到队伍最前排唱歌。
第一个被点名的是王登,他刚唱了两句就被我们给轰了下去,唱得怎么样先放一边,他挑的歌儿实在是不应景。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高中还没正式开始呢,他就唱了这么丧气的歌,不知道怎么想的,张教官也被逗乐了。
那时候,我觉得三年一千个日夜长着呢,王登唱那个简直就是“杞人忧天”。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但凡牵扯上“青春”和“回忆”字眼的东西,没有什么是漫长的,都是一眨眼的工夫,就结束了。
袁小丽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我斜着眼跟坐在旁边的张明睿说:“切,你看这个袁小丽,就是爱出风头!”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I come home in the morning light
My mother says " when you gonna live your life right "
Oh,mommy dear,we're not the fortunate ones
And girls,they wanna have fun
Oh,girls,they wanna have fun
袁小丽一清唱起来,全场皆惊,简直是惊艳。
她用甜美动听,爆炸性十足的嗓音把这首《Girls just want to have fun》演绎得十分到位,唱出了那个年代少女的迷茫心和乐观情,欢快,俏皮。
大家听得如痴如醉,那一刻,时间静止了,知了发出的聒噪声逐渐远去。我们好像掉进了一个没有任何声音的空间,耳边萦绕的全是她的歌声。
我回过神来,冲着旁边那些眼睛都看直了的男生低声喊着:“嘿,有什么好听的?你们都傻了吗?”
他们没理我,依旧愣愣地看着前面,张明睿目不转睛地盯着袁小丽:“滚一边儿去,别打扰我们,你也好好听听,一辈子能有多少次机会听到这种声音?”
我没再说话,和我的新朋友们一起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