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永康八年,秋。
固州地处大宣的最西端,这里比不上东面的繁华,也比不上南边的富庶,不过宣朝走南闯北的商队们可不会放过任何能够赚钱的机会。
昌州精美的衣物和饰品在这里十分抢手,商贩们捣腾上一个来回便能赚得几倍甚至是十倍的利润。
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并不是固州无法养蚕种麻,也不是缺少相应的矿产,只是因为昌州拥有大宣的皇帝,那里是天下的中心。所以,在那里流行的东西必然会受到天下人的追捧。
周家商队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们做这倒买倒卖的生意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一路上的事儿没有他们不清楚的。
周国维是周家的家主,生意上的事不管大大小小都要经过他的手。
他习惯于傍晚亲自查看一天的买卖账本,一天的时间真的很忙。
商队中每天的支出和收入最后都会由他亲自过问,行商路线、接触哪些人都按他定下来的办。
身边的人都清楚他的习惯,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贸然的打扰到他。
可今天仆役却在这时敲开了房门。
周国维听到了声音,他没有抬头,仍旧看着账本,只是眉角显出一丝不耐烦的味道。
直到看完这页,他用中指指节叩击着桌子,询问道:
“怎么了?”
门口的人终于听到了回复,松了一口气:
“老爷,有人想见您。”
“谁?”
“一个年轻人,这是他的名帖。”
仆役双手前伸,递上了他从门外接到的木简。
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四个大字:
“北溪,何年。”
……
“见过周家主。”
何年双手抱拳,这是江湖人的礼节。
周国维从头到脚审视着这位不速之客,衣服还算是干净,但略有些磨损的鞋子告诉他,面前的年轻人显然不是出生于富贵之家。
“年轻人,你有什么事情么?”
“我听闻周家商队是从昌州而来……”
何年顿了一顿。
“嗯?”
周国维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搭着贵商队的便车去昌州,这样路上可以有个照应。”
看到周家主没有回话,何年从袖口摸出一吊钱,放在了周国维的面前。
“当然,这路费钱是不会少的。”
这种想要搭乘便车的事情时有发生,同样目的地的商队对于初次出行的年轻人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一个人遇到盗匪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而镖局这种东西,用的起的人非富即贵——或是又富又贵。
商队熟悉路途,而且大多数都已经事先给沿途的大股匪徒打过招呼,得到了类似路引的东西。而零星一两个劫道的人,根本不敢对雇佣了大批看家护院的商队下手。
而商队呢,也乐意做这种买卖,毕竟这钱相当于白赚来的,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何年对面的周国维没有立刻答话,他在仔细的思考着。
敲击桌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是他想问题时的习惯。
过了好一阵子,商人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对不起,我们商队车里的货物都满了,不方便再带人。”
何年仿佛早就料到如此一般,只是笑了笑。
“打扰了。”
“送客。”
周家主一抬手,仆役便引导着何年走出了房间。
“门带上。”
周家主看着桌上未看完的账本,眉头一皱,吩咐道。
“是,老爷。”
正当房门要被仆役关上的时候,一只手出现在了门边。
是去而复返的何年。
之后便是门缝中传来一句模糊的话语:
“小心点,你最近有破财之相。”
话语结束,门上的手也一并消失。
只留下屋内的主仆两人面面相觑。
“他刚才说了什么?”
“小人……也没听的真切,好像他说您最近要……破财?”
仆役看着何年离开的方向抱怨道:
“切,不就是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么,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咒老爷您吧!”
而周国维却在书桌后若有所思。
……
“看一看瞧一瞧嘞,这全是红绍坊的绸缎料子,穿出去,保准有面子!”
“单封的茶叶,剩下的不多喽!”
“我这是东海里的鱼翅海参,都是上好的干货!”
每天天刚亮,集市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商户们一个来的比一个早,一个比一个喊得响亮。
周家自然也在其中。
他们主营的是金银饰品,不是十几件几十件,而是几百件。
如这种规模的商队,是不需要采用吆喝的手段的。
个人的购买对他们来说是杯水车薪。
只有本地的商户或是批量购买的大户人家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往往没到一个地点能够完成一两庄这样的交易他们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今天周家的运气不错,刚刚开张就有顾客登门。
“我是城内宝祥居的少东家,今天来这想买一批饰品。”
年轻人一上来就清楚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周国维很喜欢这样的客户。
“听说帝都最近很流行那种金线勾描的蝴蝶钗子,不知道你们手上有没有这样的货物?”
周国维一听便知道遇到识货的人家了:
“公子好灵通的消息,我们这一批货物里有三四成都是这样的钗子。”
说着转头对着手下吩咐着:
“去把易香楼的那批钗子拿过来。”
不一会儿,货物已经摆放在了年轻人的面前。
随手拿起其中一件,侧对着光线,钗头的蝴蝶略微抖动着,配合着金线看去,产生了宛如活物的感觉。
“好品质!”
顾客赞叹道。
“这样的钗子有多少来多少,我全都要了。”
周国维的嘴角露出了微笑,毕竟这样的豪客谁不喜欢呢?
“公子稍等,我这就安排下面人点一点数目,算出个价格来。”
周家商队已经经营了十几年,他们的效率很高,尤其是面对这种重要的大客户。
“一共八十八只钗子,合计是一千零五十两银子。”
听完手下给出的报价,周国维快速的一合计:
“我看小兄弟也是痛快人,这零头我就给你抹了,正好一千两银子,如何?”
“就按老丈说的办。”
年轻人与周国维默契的哈哈一笑,这交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