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五岁那年来到南华山,南柯就再没有睡过觉。只要他一进入梦乡,就会陷入无尽的循环梦魇之中。
于是,师父薛无痕传授给他一门凝神调息的功法,以此来代替睡眠。
当所有人都在梦中沉睡时,南华后山有一个孩子,正在孤独地等待着白天的到来。
南柯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再有睡眠,却没想到会在这个陌生的秘境中沉睡。当然,陪伴着他的还是亘古不变的循环往复的梦魇。
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梦魇中的情景在南柯脑海中不断回放。以至于他再次面对这些梦魇,竟然有种熟悉的亲切感。可是正是因为熟悉,他才走得更加痛苦、更加艰难。那种深深的无力感,那种希望尽头的绝望,那种结局注定的抗争让他每走一步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南柯的意识告诉他必须尽快逃离,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柯儿……柯儿……”悲痛欲绝的南柯忽然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亲切地呼唤他的名字,他使劲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南柯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是你的妈妈啊……”那人掩面而泣。
“妈妈……”南柯喃喃自语了几遍,“你骗人!你不是我的妈妈!我从来就没有妈妈……”他抱膝蹲在地上,像漂泊在辽阔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弥漫而来的悲伤如山呼海啸的风浪将他彻底淹没。
良久,他感到身边的一切忽然安静下来,就连那挥之不去的梦魇都逐渐消散。他疲惫地睁开泪流满面的双眼,任温暖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视线。
“结……结束了……”他有气无力地道,却意外听见耳畔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南柯的目光循声而至,忽然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妖媚的少女,正梨花带雨地哭着。只见她的年龄大概在十七八岁,皮肤如瓷娃娃一般晶莹雪白,身材却火辣妖艳,给人一种极其不真实之感。
“你是……”南柯犹豫着开口问道。
忽然听见南柯的声音,哭泣的少女仿佛忽然从梦中惊醒。她娇嗔地看了南柯一眼,随即迅速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南柯面前。
“难道是狐仙姐姐……”南柯自言自语地道。在南华山上,师姐于欣彤曾经不止一次对他讲过狐仙的传说。在南柯小小的内心里,狐仙代表着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存在。直到他来到南华秘境,听说这个世界还有半神和神的存在……
与此同时,恍若仙境的景色在慢慢消散,逐渐显露出洞府的本来面目。只见山洞的空间比南柯刚才见到的大了几十倍,到处生长着五颜六色的鲜艳花朵,中央位置有一眼温泉,使得整个山洞水汽氤氲。
南柯此时身处山洞的一隅,身遭除了花草别无一物。他俯下身子仔细辨认,然后尴尬地发现这里的花草竟然一株都不认识!不过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些花草不是剧毒之物就是天灵地宝的药材。
他小心翼翼地朝中央靠近,尽量避免碰触任何东西。奇特的是,越往中间走花草的颜色越鲜艳,有的甚至已经具备了基本的攻击性。要不是南柯的身手还算敏捷,这一路上不知要死多少次。
经过半个时辰如履薄冰般的行进,南柯终于来到了温泉旁边。温泉池形状近圆,池水呈现诡异的红黑两色,泾渭分明地各占半边。
忽然,南柯难以置信地盯着水池的中央,只见泉眼位置忽然冒出两个人影,被气泡状的屏障整个包裹着,在红黑两色的水柱冲击中摇摇欲坠。
南柯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困在了里面,身体下意识地就要跳进温泉救他们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凌空一跃的姿势,下一刻,预料中的应声入水没有出现,南柯委屈地发现自己被人狠狠踹到了地上!
而踹自己的那个人,竟是之前那个美若天仙的狐仙姐姐。
“你……你干什么!”南柯紧张又生气地喊道。
“小弟弟,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南柯,“否则,刚才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说着,女子随手把两粒果子丢进黑色和红色的温泉水中。只见刚触碰到温泉水面,丢向红色那面的果子瞬间蒸发不见,而丢向黑色那面的果子如冰雕一般矗立在水面上。
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吓得南柯毛骨悚然,心中充满不尽的后怕,如果刚才入水的是自己,那后果……
南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充满感激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女子却丝毫不在意,目光死死盯着泉眼处的两人,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认识那两个人?”南柯嗫喏地问道。
“算是吧,”女子轻声说道,“不过他们不是人,只是残留在这片空间的灵魂印记。可就连这最后的灵魂印记,不久后也要消逝在天地,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像蚊子的嗡嗡声,直到什么都听不清。
“灵魂印记?”南柯一脸迷茫,这些东西他从来没听说过。
女子的目光终于从泉眼处收回,脸上再次浮现出充满诱惑力的妩媚笑容,“小弟弟,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类,有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帮忙?”南柯从对方的话语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没错!”女子得寸进尺,一把把南柯拉到身边,俯身在他耳畔细声道:“小弟弟,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你总不会忍心拒绝姐姐吧……”
轻柔的呵气吹在南柯耳旁,让他感觉一阵酥麻,脑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姐姐的乖弟弟!”女子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南柯的头发,细长的手指指向温泉一隅,“那里有一块光罩覆盖的角落,角落里藏着几样东西,你替姐姐拿出来怎么样?”
“你那么神通广大,怎么不亲自去拿?”南柯特意留了个心眼。
“姐姐要是能进去的话就不会求你帮忙了!”女子娇嗔一声,“实话告诉你吧,姐姐可是天狐一族的,要不是被困在这里……总之,只要你能帮姐姐拿到想要的东西,姐姐一定会有重谢。”
“天狐一族是什么?”南柯一头雾水。
“总之是很厉害的一个种族,你们人类都不敢轻易冒犯。只要你帮了姐姐,姐姐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的……”
经过一番连哄带骗,南柯终于被带到了光罩附近。手碰到光罩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吸力忽然把南柯整个身子卷了进去,而旁边的天狐族女子却被重重甩了出去。
南柯缓慢地睁开眼睛,发现光罩里面的景象和外面无异,只不过多了两具骷髅,从样貌来看正是泉眼处的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更让南柯吃惊的是,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喃喃自语道:“终于有人来了,不枉我在这里等了几百年。”
“这……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南柯心里一怔,身体下意识地后退,却始终无法离开光罩的范围。
“咦?你能听见我说话?”那声音再次开口。
“你究竟是什么人?休在这里装神弄鬼!”南柯故意大声喝问给自己壮胆。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那声音连连笑道,“这个世界已经很久没人听见我说话了。”骷髅旁边的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忽然剧烈摇晃,下一刻骤然飞到了南柯面前。
“这是……”南柯大惊失色。
“你没看错,说话的就是我,”断剑悠悠地道,“或者准确来说,是这把剑的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