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幸好男儿当兵去
世界上最不要脸的一句话是:老婆是别人家的好,文章是自己家的好。
世界上最要脸的人说:老婆是自己家的好,文章是别人家的好。
别人的文章,一看就顺眼。
自己的文章,看第二眼就不顺了。真的,绝大多数人与我一样,尤其写小说的,都会这样看自己。这不是谦虚,是不谦虚不行,人言可畏。不谦虚也行的,让他行去。
玉梅对我这个老公已经封侯了,女友不是女友了,能叫老婆了。
玉梅说,真的,距离能生产美。这是她的笔误。
手机短信一条条,第一条就很长,肯定我没收吕品的手机没收得好,要不然的话老是向她告我的状,前面告了几次,告我根本就没打算去写什么暂住证文学,表扬我说得对,道听途说一下,看看路口怎么样抓人的,爬在将抓去的人关押的看守所围墙上看那么十几分钟,是不能叫体验暂住证生活,是写不出暂住证文学的,不写,是对的。想辞,不敢辞,不得不辞,只有选择不辞而别,也是对的。她万分尊重自己的选择。
我马上回复:尊重我的选择不是万分?
立刻收到来信:只有十分,离万分差得远,还有九千九百九十呢。
够了,差得这么远,也够了。
隔了几个钟又是她发来的:吕品当保安去了,说是要好好去体验打工生活,暂住证文学,将由他来写。
我立即回复:愤怒出诗人,他写得好。
黄昏,我又一次在察看马上就要上马猪场的地形地貌,收到的来信太高兴了:我妈也要回家来帮你,妈打工打腻了,颈椎病很严重。
这不是我先发给她短信后她的回复,与我发的内容无关,是她找的话题。她下班了,主动发给我,我作为回复人,就事论事,就信论信,我回复: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晚上,我主动发一条长的给她:明天我得去一趟县城,先看看你工作过的地方,我胸前戴着大红花从那里走出,三年后回家是养猪,幸好从那里收获一头大肥猪,愿意与我一起去养猪。
半个钟后,收到的是就事论事的回复:我在厕所里呸呸呸,呸你臭嘴。
我知道她下班了,下班后第一件事是上厕所,我得问问她辞工报告批了没有。打字时,我改了辞工的工字,人家是有职务的,是辞职报告,不是一般的员工,不是辞工报告,当然得改工为职。
回复说批了,问我去县城采购与建猪场有关的建筑材料吗,我说不是,是去一趟民政局,把与当兵有关的最后一道手续办掉,办掉后,我就彻底是农民了。她回复说去吧去吧,别说这种话,农民光荣,劳动光荣,我户口还在农村呢,不想迁了,工作不要了,一心一意当农民去。还没看完,又嘀嘀地跳出一条:好好体验生活,把每一天都当作体验新的生活。
我回复很快:别说作家话,生活就是生活,别老是体验生活。
收到“晚安”二字也很快。
我发过去的已经很晚了:早安。
我更早,早得早已坐上了去县里的班车。
进了民政局大院,看清立了一块不锈钢牌子,牌子上是红纸黑字,敬请复员转业军人按照提示登记,提示有三项,城镇户口的七号窗,农村户口的六号窗,有安置卡的四号窗。
都是当兵的,最讲秩序,自学排队伍。七号窗排得不长,四号窗比七号窗还长,六号窗最长。我当然排在六号窗,后面来一个,又来一个,把最长的队伍拉得更长。
虽然都是激情燃烧的岁月过来人,但只有排在四号窗口的人还有燃烧的激情,排在六号的个个都激情不再,别说燃烧了。
安置卡是什么卡,都心知肚明,明白是安排工作的。
幸好我是燃烧着的。
手续很简单,办事的简单问几句,我给她几份复印件,她给我一张表格,表格填完,我说完了,她也说完了。她的“完了”比我“完了”正确,正确得我的兵完全当完了,不经她口里说“完了”,我的兵好像还真没有当完一样。
第一次走在自己的县城街道上无所事事。三年前应征入伍前,在县城呆了十几天,虽也没干什么事,可不显得无所事事,总觉得有重要事情在等着我去干。
街道上闲逛了一阵,逛到军人招待所时,我驻足凝神很久,没想到在这个所里收获一个愿意与我一起养猪去的女朋友。我不愿意相信曾经那个前台女孩不在这里上班了,一进去老是东张西望,很想发现那张脸似的。前台一个女孩问我住宿吗,答不住。问你这里有个叫周玉梅的女孩吗,答没有,噢,有啊,人家辞工了,也是问,问我是她什么人,我答亲戚关系,我是她表哥。问周玉梅去哪了,答广东打工去了,你是她表哥还不知道吗?
我不问不答,只是说,随便说说,表哥表妹那么亲干吗,表妹什么事都要向表哥汇报吗?你向你表哥什么事都汇了吗?
噢一声,说对不起。
我说没关系,没有对不起,是对得起,你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加了一声谢谢。
脸不一样,问的口气和声音都不一样,如果是那张脸,不会这样问,直接带我去住宿,或给我钥匙。而且住不叫住,叫什么我说不出口,反正不完全叫住和住宿。
走出招待所,我回头一望,正式相信,这个所里曾经那个前台姑娘真的真的是我女朋友,而且还是个愿意跟着我回乡下养猪去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