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蜗!小蜗!快看!天上有棉花糖”,一只绒毛未褪的小麻雀叫道,清脆的声音惊醒了一旁的树哥哥。
树哥哥突然一阵摇晃,一大堆积水都掉了下来,将小雀一旁的小蜗砸的头上直冒小星星。小蜗摇了摇触角,不满地嚷道:“那不是棉花糖,那是白云!还有,不要叫我小蜗,我已经过了成年礼啦!”
小蜗发了好大一阵火,却还是觉得不满意,挠了挠头,才慢悠悠的说道:“树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个子小,好欺负,你就忘了什么呢?”
“哦,抱歉”,树哥哥轻生说道。
……
突然,树哥哥又猛地一阵摇晃,这下子,掉下来好大一滩水,小雀和小蜗从头到尾都遭了殃。
树哥哥慌了,急忙说到:
“你看,是人类。”
说完,树哥哥又一阵摇晃。
……
某一天太阳当空,天气晴朗,因为早上刚下过小雨的缘故,天蓝蓝的,挂着最烈的太阳。白云朵朵,荫避着最善良的生灵。
“嗖”“砰”
一块鹅卵石飞了过去,砸在了一颗树上。树还没有停止颤动,又一块飞了过来。
“快抓住她”
“她在前面”
一群穿着破旧布衣的农民簇拥着几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队长,多抗着锄头,铁锹。
此时,他们正在玉米地里狂奔,最前面的几个瘦猴儿使劲砸地里的玉米,时不时“砰”的砸在尿滚石上,溅的石头飞出去好远,似乎这样,才能彰显他们的能力。
其中一个猴嘴尖鳃的正是张三,他挥了挥汗水,丝毫没有留意身旁队长的厌恶神情,谄媚地说:“队长!她们家已经生第三个小孩了,一定要抓住她,抄家批斗啊!臭娘们儿,还想跑?她跑不了了!”旁看无人,他又附在队长耳朵旁悄悄地继续说道:“到时候抓住了,抄家可不要忘了分我那一份呐!”
队长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
几个小时前,四合院里,一个长相敦厚眉毛粗重的男人正在杀一条草鱼,两个姊妹围在他身边递手帮忙,男人穿着干上水泥的汗衫,姊妹一人一件旧花裙子。一只白色的老母狗讨好的蹲在男人身旁,时不时吞吃着丢过来的内脏,摇着尾巴。
“呦!三弟,今天开荤呐?老远就闻着味了!”一个妇人走了过来,趾高气扬,一副讨价还价的模样,身后跟着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
男人低着头,硬着憋出一句话:“这鱼是给她做的。”
妇人冷笑了一声,就转身进了男人身后的屋子。男人眼看着,不敢上前拦他嫂子。妇人进屋,果然看见平日勤操家务的妹子竟虚弱的躺在床上,看了看少妇再也掩不住的大肚子,又想到外面窝囊侄子熬的鱼汤,事情再也清楚不过了。妇人得意地指着自己身后生龙活虎的两个儿子,冷冷地讽刺少妇道:“呦,三妹啊!你又怀孕了?难不成你还以为你真能像我一样也生个儿子出来?瞅瞅你家男人窝囊样儿!”
少妇看了看门外不语的男人,幽怨地说道:“是我要生个儿子,关你什么事?”
妇人平日里娇惯足了,吃惊地说道:“不管我的事?我可是你嫂子!我告诉你,你这可是三胎,被外面知道了,可要抄你的家,要不是你哥是队长罩着你,你能瞒到今天?”
少妇沉默不语,妇人得意地说道:“等会啊,你家的鱼汤分我儿子一份,你顶撞嫂子这事儿,就算了!”少妇一听,立马不在沉默,寒声说道:“那是我的,是我儿子的。”
妇人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的,你儿子?你怎么知道你要生儿子?”少妇平静地说道:“已经上医院检查过了,这次生的是儿子。”妇人说道:“好好好,我让你生不成儿子!”
说完妇人就出门了,屋里面的吵闹声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小孩子围在少妇身边,一阵啼啼哭哭,大哥二哥坐在院子里沉默不语,哑巴在一旁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男人杵在门外,沉着脸,不知所措。
少妇心存幻想地看了看男人,却得不到回应,不免失落地闭上了眼睛,靠在床沿,眼角留下了泪水。
一大群来到了院子,吵吵嚷嚷,几个瘦猴一样的人扛着锄头作势就要砸,被人止住,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出来唱道:“听说你家生了三胎,我们是来查证的。看见没?我后面的是负责抄家的!”话音刚落,几个扛着锄头的人就在院子里敲敲打打。
然而始终不见院子里的几个主人回应,直到有人要砸到二哥家的水缸时,一声大喝:“住手!”二哥终于忍不住了,前去和来客交涉,临走时狠狠望了三弟一眼,男人依旧沉默不语,不知所措,只是双眼无神地癔症般重复说与自己着:“我想要个儿子,可是我超生了,可我还是想要个儿子。”男人心中,不禁无声的落泪。
“我告诉你,你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亏你还是个队长,难道你就不知道你弟媳怀孕了?”一个队长阴阳怪气的说道。“再不让开,你就是包庇,看在你老婆告发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小心队长不保呐!”二哥一惊,放眼看去,正好迎上了人群中自家老婆探来的眼光,深感无奈。只好让开路来,任由这上前来的妇人在自己面前百般说辞。最后,最后,竟忍不住给她了一巴掌,说了一句:“败家娘们儿!”看来,二哥今天的确是在人前丢足了面子,才让彬彬有礼的他也动了火。
“人呢?你弟妹去哪了?”
“什么,她不见了?”
“我,我不知道。”妇人本想多说几句,还是被二哥严厉的眼神给逼了回去,不肯再多说一句。
人群一阵骚动。“我看见了她了,我看见她了!”一个猴嘴尖鳃的人站了出来。队长沉声问道:“人在哪儿?”这人得意说道:“我家孩子在那边玩耍看见的,有人扶着一个孕妇在往村外跑!”队长说道:“那还不快追!追上了给你记功!”“好嘞!”
……
“呼呼呼”
一位怀孕的妇人在一名亲戚的搀扶下,终于跑出了玉米地。此时,她正在一个小林子里休息。俗话说,热在三伏。和幻想中的吃着西瓜乘凉不同,燥热的林子里,哪有什么野兔子西瓜,倒是叮人的虫子有不少。
“老妹儿啊!这下你可打算咋办?”一个大姐不停地用叶子给怀孕的少妇扇风,一脸担忧地问到。
少妇挽了挽鬓间汗湿的秀发,不容置疑地说道:“不管咋样,我都要生下这个儿子。”少妇望着远处清凉的水库,轻轻地说道:“医生亲口说的,这次生的是个儿子。”
大姐看了看少妇幸福的神情,心里叹了一口气。
……
“她在这儿”
“张三,你他娘的看的人去哪了?”
“我不知道啊,去那边找找”
那处的玉米地又一阵翻天地覆,不知道痞子张三糟蹋了多少粮食,惹周围多少老汉心里恼火不敢言。但只看周围汉子眼中的怒火,混小子们终于收敛了些,快速拨开玉米杆穿了过去。
少妇紧张的出了一阵冷汗,就要起身往外跑,却突然痛的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
大姐扶着她,宽慰劝道:“不要出去,等到了晚上,咱们就上大路,上大医院,他们这群土包子,奈何不了咱们的。”
“嗯!”
少妇一脸煞白地说:“他又调皮了”,抚了抚肚子,舒缓了些,颤声说道:“别怕,有娘在。只要把你生下来了,谁都改变不了。娘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
入夜,月亮微睁眼。可能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想让这个孩子生下来,让月亮妹妹出来照看。
少妇坐在大姐脱下的衣衫上,看着远处的火把光,渔场大手电灯闪烁着,还有心里时刻回响起的久久不散的吆喝声,少妇不停地用树枝轻轻拍打着周围的蚊子,一拍一拍,很有韵律,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或者正在计算着时间?
一阵脚步声传来,少妇急忙挪到小树后面,屏气窥视来路,发现来人是好久不见的大姐时,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少妇看着衣衫被刮破的大姐说道:“好大姐,都是我连累了你。”
大姐将一个包袱递给少妇,叹气说道:“好妹子,你看外面的那群人还没有散,可是你大哥约好的车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这片林子不能久待,你今晚一定要走!”
少妇站起来,拉着大姐的手,不舍的说道:“这一走,却不知何年何月……大姐,一切凭你安排!”
大姐说道:“包袱里面是水壶和衣服还有你大哥的电话。等下我去引开他们,你就走,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回来!”说完大姐忍不住流下泪来,少妇将大姐拉进怀里,泪流满面:“大姐,这一路辛苦了!”大姐哭道:“妹啊,往后再难相见,可怜了我们打小的交情。你那没出息的丈夫,还有家里其他人,竟然都不出力”,抹了一把泪,大姐咬牙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老妹,去了你大哥那儿,他一定会安顿好你的。有姐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姐姐”
“妹妹”
“呜呜呜”
……
大姐走了,随他而去的还有一阵阵的吆喝声,等到月光也随她而去的时候,少妇摸了摸肚子,轻轻读道:“儿子,咱俩也该走了。”
夜有点凉,据说这片林子里埋着许多老村民,然后走着走着,少妇就看见了坟头。
坟头长草,随夜风摇摆。像极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村民,而那块光秃秃的小土包,或许就是孩子他爷爷吧。少妇坐在孩子他爷爷的坟旁石头上休息了会,说到:“你看,这就是你的孙子。”突然,一阵凉风吹过,少妇腹部开始剧痛,少妇蜷缩着身子,大声哭喊道:“我就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我的儿子,谁都抢不走!”哭着喊着,泪水流尽,仍然没有回声,少妇看着那片泛着光的水,像是一片绝望清澈的眼睛,少妇凄惨的笑了笑,“孩子,咱们走”。
……
夜渐深,月渐暗,少妇踉踉跄跄地走在野地里。远处黑压压的庄稼和野草奇形怪状,像是一群恶鬼,张牙舞爪地拦着前面,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像是追赶又像是静止,风声夹着不知哪个红衣秀魂的呜咽,凄厉极了。
少妇闭着眼睛,咬牙往前冲去,一块尖石绊倒了她,爬起来,继续跑,一根树干撞到了她,捂着头,抱着肚子继续跑,跑,除了跑,什么都不在想,直到跑出了最后一块旱地,绊倒在水泥路上,全身火辣辣的疼,脸上肚子上热乎乎的,便痛晕了过去。
路边有颗树,过了片刻,树后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
一个月后,一个洁白的房间里,有一张床。床柜靠着窗子,外面下着雨。
床上的少妇看着窗沿上的青青绿苔,平静地想道:浮萍一生,不过朝夕一顾。我这一生,可算有个儿子。
大哥看着妹妹平静的神情,心里也宽慰许多,说道:“老妹儿,恭喜你有了儿子啊!你啊,放心在这里养着,村里的事儿,你男人再不济也不至于把事情弄到这里来。”
少妇笑了笑,说道:“辛苦哥哥了!”
男人点点头,让妹妹静养身子,便离开了。
少妇看着身旁胖胖的婴儿说道:“儿子,娘说过,会没事儿的。你看,外面下着雨呢,就和那天一样。”说着,外面便晴了,少妇看见照在婴儿脸上的阳光,开心地说道:“孩子呀,你看,太阳公公来看你了呢!”婴儿咧了咧嘴,转过头去,在少妇怀里蹭来蹭去,少妇开心的将婴儿揽进怀里,将乳水喂进婴儿嘴里,感受到孩子吃奶吃的尽兴,少妇开心的留着泪水,轻声说道:“上一次你哥哥还没吃到奶就死了,你可得好好吃,娘为了生养好你,这些日子一直能吃能喝,奶水很足的。”
感受这怀中孩子的吮吸,少妇静静地躺在白色床上,不禁满意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看着外面的白云,就像小时候吃的的棉花糖一样,就这样,笑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