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祁天和刘侠两人从一家马厩走出。两人接连看了好几匹马,都不太满意。要么是身段不配价钱,要么是太贵根本买不起。
一旁的马圉杨老二向两人介绍道:“不瞒少侠说,咱这儿的马虽然不如咱们方寸洲西北饮马场练兵用的马,但是吃的草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牧草,性格温顺,日行八百里都不成问题。”
杨老二看着场门外停站在街边的一匹黑马,眼中不由地闪过一抹惊羡,这黑马毛色纯正,样貌在所有马里称得上是鹤立鸡群,一枝独秀,肌肉线条充满着野性的气息。还有鬃毛,常年养马,见过不少马的他都忍住不上手摸一把,简直比怡春楼小娘皮的毛发摸起来都顺滑。
他生怕对方看不起自己的马,要知道能买得起这种马的,那可都是富贵子弟,眼界高的很。
“日行八百里?哪匹马?”祁天带着刘侠选购马匹,来到这号称方寸洲第二大的养马场看了一圈,好马确实不少,可都太贵了,不是他俩能承受的起的。
“那匹西锦马。”杨老二指着场中最不消停的红棕色的骏马。这匹马是一位落魄游侠(起码看着挺落魄的)从玉锦洲骑来的,到自己这儿用这匹马换了钱,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祁天,要不我买头驴算了,这儿的马太贵了。”刘侠看着满场的马,这些东西是他一辈子都不敢想的,虽然之前骑过老王养的马,可要是让他买下来,那得让他存大半辈子钱。
祁天瞪了眼刘侠,接着问道:“怎么看起来有些岁数了?”
杨老二自知对方年龄虽小,眼光却毒辣的很,一眼就能看出这匹玉锦马上了岁数。
“不瞒你说,这匹马年龄确实有些大了,但我这些年给他保养的不错,比起一般的马来说,还算的上一匹好马,日行百里还是没问题的。”
杨老二又补充道:“那匹白马是咱本地好马,就是价格要更贵点。”
“那匹西锦多少钱?”
杨老二伸出三根手指,“您要是决定了,就收您三百两,马鞍等配件免费赠送。”
刘侠听到价钱,脸色顿时变的煞白。乖乖,这三百两,能买多少馒头,能吃多少年啊!
谁知祁天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呼,不是,我的踏雪也才二十两,这西锦怎么这么贵,这谁买的起呀。三百两,三百两都够我一路轻轻松松到中洲了好么,要是我有这钱,我至于来这儿寻宝么,还差点把名丢了。难道之前进入的是洞天福地,里面一天就是外面一年,要不怎么这钱都不值钱了?
祁天无奈的看了眼刘侠,兄弟,骑驴也不错。
杨老二看着陷入沉思的祁天,忍不住小声说道:“少侠,我瞧您那匹马是完整的马?”
养马驯马的人为了马儿听话,会对公马进行阉割,所以很多公马都是不完整的。
祁天正在想着什么样子的驴子刘侠骑着好看,就被杨老二话音打断了思绪。
“是啊,当初买来养着玩儿,不忍心阉掉,后来看他倒也听话,就没再想过阉他。”
踏雪胯下突然吹过一阵风,不安地嘶鸣了两声。
杨老二眼睛发亮,“我一直想驯养一匹别的地方的好马,可奈何距离几大养马场都太过遥远,一来一回还不够本钱,我看您这匹不是本地马,品种却是出奇的好,您看能不能借一借这匹马的种。”
“当然,我愿意出钱,就按一匹成马的价钱,我给您五百两,外加这匹玉锦。”
“这…”
“当然,马鞍什么的我照送。”他以为祁天不愿意,因为一旦有了马种,生出来的马又是公马,那他的收益远不止这百两。他都快要跪下求人了。
“我去问问踏雪愿不愿意。”
祁天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他不是去问踏雪愿不愿意,就算不愿意也不行,他是去消化内心的激动了。
“咋回事,踏雪的种咋这么值钱?”刘侠凑过来问道。
“我也不知道,当初买踏雪才二十两,但现在只是他的种都值几百两,刘侠,你不用骑驴了,我们有钱了。”
两人激动不已,缓缓压制自己的情绪,转过身道:“踏雪同意了。”
杨老二感激涕零:“多谢少侠,我这就给您拿钱去。”
说完又朝一旁的伙计吩咐道:“快快,把咱家的黑姑娘牵过来。”
接下来的场面异常混乱,只见两匹马一个压在另一上,欺负的她发出阵阵痛苦的嘶鸣,简直惨不忍睹。
巧了的是二马的嘶鸣被一位路过的著名盲人画家听到,误以为二马在嘶斗,就凭借着听到的声音,画出了一幅斗马图,随着游历流传各洲,名扬各地。
……
“师兄,你说后来来的是浮水六境的?”陈年无聊的蹲在路边,和师兄一块等着那个叫刘侠的人来。
“嗯,和你们一样的境界。”魏书竹手拿一本书在看。
“也是那老妖,老前辈的徒弟?”
“应该不是。”那位老前辈信里没有提及这个人。
“陈年你可别惹事儿啊,虽然你在宗门年轻一辈打了一遍,可别忘了这儿可不是宗门,能不得罪人就别乱说话,你忘了父亲怎么说你的,多看多听少做!”陈柿警告道。
“知道啦姐,我就问问他境界,不多做别的。”
……
天堑镇南镇口,有两人骑着两匹马背着包裹并列而走。其中一匹黑马意气风发,步伐苍劲有力。一匹红棕骏马虽然气质稍显不足,但看起来也是强壮有力,步履稳健。
玉锦身上,刘侠背着一个大包裹,包裹将他压的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子,让祁天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把被褥塞在了里面。
二人乘马来到空地旁,此时路人陆续进城,一眼就能看到那三人和一驾马车就在那等着。
陈年看见刘侠鼓鼓囊囊的包裹,笑出声来:“你这难不成是要跑路?”
刘侠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嘲讽,转而说道:“我叫刘侠,这位是我的兄弟祁天,和我们一块去中洲。”
陈柿轻笑回应:“这是我师兄魏书竹,我叫陈柿,这是我弟弟陈年,别看他脾气怪,其实人很好的,就是喜欢和人争斗,以后还请你们多多见谅。”
“嗯,以后我们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祁天一抱拳,诚恳说道。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那陈年说道:“确实有些冒犯了。”
“但说无妨。”祁天劝止住想要出声的陈柿。
这一路路途遥远,自己两人要和他们一起起码半年之久,有了矛盾现在不说出来,等以后问题爆发,那将会导致致命的错误发生。
陈年就是想和对方打一架,看看自己和这个同境界的人到底谁厉害,可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倒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这个,也没啥,就是想和你打一架,谁赢另一个人就听他的。”陈年挠了挠头,半天憋出一句话。
“小年,别胡闹。”陈柿用眼神向师兄求助,却发现师兄一点反应都没,仍然自顾自地看书。
“只分输赢,不分生死?”
“嗯,只分输赢不分生死。”陈年看着对方犹豫半天,果断点点头,生怕他拒绝了。
而他要是真拒绝了,自己也奈何不了他,师兄也不会答应自己强迫别人约战,不过还好,他接受了,这点倒是挺有气概,比旁边那个叫刘侠的瓷白娃娃爷们多了。
只见他腰别一根竹竿拱手道:“剑客祁天,请指教。”
“你的剑呢?”
“这就是剑。”
陈年看着那根稍微被削过两下的竹竿,顿时觉得荒唐不已,这家伙看不起自己?
陈年有些气恼:“剑客陈年,请指教。”
话音刚落,陈年就如一匹野马一般拔剑而出,速度快若奔雷,三踏步就已经到祁天面前,剑尖直指他的眉心。
这一招是缥缈剑宗独有功法“缥缈路”。一步一缥缈,一步一虚幻,在敌人眼中剑光一分为二,二分四,四分十六,以此类推。而陈年也仅仅练到四分十六。不过这也很了不起了,因为缥缈剑宗在他这个年纪的都还在二分四苦练呢。
魏书竹饶有兴趣地将视线转到场中二人身上看着陈年的三步,点了点头,刚要出手打断陈年,就发生了让他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那名叫祁天的家伙立在原地,抽出竹竿,好像他的眼中只有那一道剑光,一挥手就将剑光打偏。
陈年急忙后撤,拿剑的手不听话地颤抖起来。好大的力道,近乎将他的剑击飞出去。
陈柿惊呼一声,这可是第一次有同龄人一招就破了他的缥缈路。
魏书竹有些欣赏的点了点头,他看出来了,这孩子虽然是浮水六境,身法却是出奇的高,体质也经过特殊锤炼,同境界不依靠功法已经无敌,陈年这次算是栽了。
但陈年却看不出他的境界,还以为他又升境了,问道:“你到底什么境界?”
回他的却是身体的疼痛。
祁天身影转瞬及至,一阵青影闪过,竹竿分别点在陈年腋下,腹部,肋部,甚至有一处点在了陈年胳膊肘内侧的麻筋上,而且这样的顺序点在他身上,他竟然没有办法反应,只觉得竹竿只和身体触碰了一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年佩剑掉落,他甚至连拿剑的力气都使不出,刚想伸手上身就一阵疼痛。
惨败,这是陈年出生以来唯一一次失败,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惨败,毫无疑问如果祁天用剑和他对斗,他怕是已经魂归故里了。
陈柿赶忙上去搀扶住他,免得他跌倒在地。
“侠哥儿浮水几境?”陈柿问道。不光是她,陈年更想知道他的境界。
祁天道:“境界之虚实与对敌之强弱无关。”他这句话本来是想安慰他,可在旁人听来味儿就不对了,那就是不管我境界多少,你改变不了你很弱这个事实。
陈年有些羞愧,是自己有些妄自尊大了。说来也是,自出生在中洲陈氏,到修炼在缥缈剑宗,他的一路上可谓是顺风顺水。然而温和环境总会让人不思进取,他恐怕也进入这种魔障了。陈年感叹一声,江湖人江湖客,江湖事繁多,这江湖,可真大。
“之后路途还请多多包涵。”祁天向魏书竹几人拱手示意。
陈年也不在故意为难,反而有些欢迎地说道:“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魏书竹在一旁看着这几个小人儿,微微一笑,扰动秋风,“上车,走了。”
刘侠看着撇下自己的众人,急忙喊到:“柿儿女侠,等等我!”“天儿,等等我!”说完就赶紧驾马奔去。
……
天堑山腰处有一个极好的位置,这里没有树荫遮挡,遍地都是花草,在这甚至能一览天堑镇。这片空地的角角落,有一座石碑,碑上没有篆刻铭文,只有一个刻写的歪歪扭扭的刘字,如今碑前摆满了瓜果。
一位老妇走到碑前,伸手拿了一个梨子,用袖口轻轻擦了擦,轻咬一口,满嘴的梨汁,嗯,还是自己最爱吃的。她走到崖边,静静地看着南方,沉默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