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那玉岚仙子和剑修魏来约战在那天行山,二人一战天昏地暗,而后……”
福来客栈,穿着长袍大褂的说书先生端坐,手持惊堂木,用出他毕生所学,将故事娓娓道来,一旁还有女童弹筝伴奏,带动场上人的情绪。客栈内多是些赶路途中来此休息的人。也有些孩子,找些个刁钻的地方偷听,不用花钱也能听到一个个生动的故事,等回去也能在同龄人之间好好显摆显摆。
客栈内内一阵又一阵的哗然声,每位听客仿佛身临其境,一口又一口喝着碗中酒给自己压压惊,这可就乐坏那客栈老板了,这要是再来几个月,生意怎么能不好?
那说书先生和弹琴女童也是游历至此,据他所说他爷孙俩估计要在这呆上一段时间。老板眼尖一眼就知道他俩的行业,就是那走南闯北的说书先生。
他爷俩要的工钱也不多,给提供吃的住的就行,这可真不是老板黑心,是人家真就这样要求的。不过单看老板这圆滚滚的肚子加上小眯眯眼,还真有无良奸商的感觉。
福来客栈位于伏陇镇,镇子不大,客栈也就这一家,客栈老板也是这伏陇镇镇长。而作为外乡来客的落脚地儿,福来客栈也是外界消息传来的首要地方,所以客栈不仅仅是客栈,收信送信的活也都干。
客栈二楼,“老板,又有一批书信来了。”店里伙计提着信件走了过来。
镇长看了一眼,揉了揉脑袋,“还都是写给小天的?”
伙计翻看一遍,点头答是。
镇长有些头疼,不用翻看,就知道信都是当年去往中洲的那些孩子寄的。不过那些孩子也是真的优秀,以十二岁的年纪,其中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娃,他们全都进入了中洲最大的书院,天枢书院。
要知道四洲为方簇拥中洲,中洲大地可谓是人才济济,各大洲每个读书人莫不以进入天枢书院学习为荣。但每年能进入天枢书院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他叹了口气,“唉,好家伙,这一连六年,年年不断。”随手拿起一封,两手指捏了捏,又粗略扫一眼,开口说道:“哪封不是这么厚?这写字不废纸?纸张不吃墨水?用墨不吃钱?”
呵说白了还是心疼钱啊。不过这世道,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此时客栈内一阵阵叫好声,好似那场大战到了高潮。
客栈内一壮汉倒了倒空的酒坛子,一滴不剩,满脸不爽,“娘的,怎滴还没喝就完了,小二,再来两坛江湖客。”
“客官稍等,这就给您拿来!”小二高声回应。
“赶紧的,莫要耽误这场不可多得的大战。”
店小二看了看老板,客栈老板挥了挥手,“你先去忙着,这信我给他送去。”
……
炎夏刚过,秋天的气息尚未扑面而来,只是有些凉爽的感觉。不过对于客栈老板来说,这天气,还是热的要死的。他一手提着信件,一手拿着蒲扇来回扇着,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还不过冬呢?
晃晃悠悠地走到一家院落门前,敲了敲门,“老陈啊,在家不。”客栈老板边敲边喊。
“来了来了。”
开门的是一中年人,身体笔直,英俊潇洒,就算是书生打扮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英气。他名叫陈祎衡,是本镇闻名远外的私塾先生。也是客栈老板不可多得好友。两人一文一财本来应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结果他俩一见如故,初见那晚便饮酒颂歌,吟诗作赋。好吧其实是“我撒尿来你和泥”的发小关系。
陈祎衡邀他进门。
“我就不进去了,喏,给小天的信。”客栈老板将信递给他,便准备离开。
“怎滴,我这小院容不下你这尊佛?”陈祎衡拉着他胳膊没让他走。客栈老板尝试着挣了两下,挣脱不开。
只见他故作严肃,开口说道:“哪有的事,没有的事,这不我店里客人都还等着呢,我不回去那咋行。”
“老王啊,当我傻?你就是个收钱的,人家等你个屁,是你等着回去数钱才对吧。”
陈祎衡冷哼一声,一甩手松开他的胳膊,“真就朋友没得做了呗!”边说边往院里走。
那老王听罢赶紧回头,“瞧你这话说的,咱俩可是打小就穿一条裤子的,咋还能不做朋友了呢?”边说边拉陈祎衡的手,笑嘻嘻道:“走,走,这么长时间没见,进屋咱兄弟俩好好喝两杯。”鬼知道两人不久前才一块喝过。
陈祎衡喜笑颜开,“还是老王懂我,不过读书人可不存酒,想喝酒的话,就去你店里,咱兄弟俩喝个痛快。等着我,我这就给这些信先收起来。”
老王看着陈祎衡往屋跑的样子,捶胸顿足,满脸幽怨,看样子又是要大出血了,我恨啊,你这书生咋就没个书生的样子嘛。
伏陇镇街道上,有两人并行而走,其中一人不停的用蒲扇扇风,而另一个也是双手负后缓步而走。两人正是陈祎衡和那老王。
陈祎衡手里多了些黄皮纸信件。
老王向后探头眯了一眼,开口说道:“让我等那么长时间就为了写信?都写给谁的?我可不记得你这家伙有惦记的小娘皮。”
“这些信都是要送到中洲的,替小天回那些孩子。”陈祎衡回道。
老王想到了什么,有些生气地说道:“祁老头真让小天一个人去中洲?”
陈祎衡停步,没有开口,然后继续往前走。
老王看见他又是默不作声就气不打一处来,接着开口道:“你也算是他的老师?当年秋生他们怎么去的?好家伙四驾马车,你那亲师弟天枢学院现任院长弟子亲自来接,好不气派,怎滴小天就要一个人去?小天才多大?啊?我亲哥哥,那可是才十四岁的娃啊,他认得路么?从这到天枢多远你们是真不知假不知?啊?良心让狗吃了都?”
老王也是憋了好久,浑然不顾旁人围观,完全没注意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向他们走来。
他口水四溅,“还都他娘的读书人呢还,心咋一个个这么黑。他娘的祁老头也不是个东西,我就想不明白了,他怎滴就认为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有能耐跨了咱这方寸洲到那中洲?他是不是傻?”老王身上肉乱颤。
陈祎衡抹了把脸上的口水,伸手指了指他身后。可老王貌似理解错了,回瞪一眼,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咋滴,你指我咋滴。是,我是有错,我他娘的错就错在让你们偷偷给他送走,不然我就算亲自送也得给他送到。”
“是,小天是我侄儿,可他难道就不是你的学生?你这老师怎么当的?父母在不远游,你不知道?你这眼咋回事,不信我是不?嘿,我这暴脾气,我…”
老王话还没说完,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是我安排的怎么了?”
老王顿时停嘴,浑身冷汗直流,如坠冰窟,之前的气势全消散了,空气中仿佛充满着一种叫做我是谁,我在哪的气息。陈祎衡面无表情,满眼却是幸灾乐祸,拱手作揖,“见过祁先生!”
那祁姓老人一摆手,接着问老王,“王老板有何高见?”
感觉过了好久,老王才嘴角带着笑眯着眼缓缓转过身,“我一直都相信过度的溺爱只会让孩子成长有缺,还是祁老您够有远见,不得不说我老王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读书人,博学多才,胆识过人。”路人仔细看的话能看到老王的腿在不停的抖动。
老王没等祁老开口,接着说道:“祁老这不正好嘛,正要去找您呢,早就听小衡子说您爱喝紫竹轩,我赶忙安排人弄了一批回来,还没开,正准备请您去尝尝呢。”
祁老哼了一声,“你这张嘴可真是能说,要是让你去论道你不得把他们那群老不死的全给说死。”
老王故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知我者我祁老也!”
祁老冷冷看了一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陈祎衡见老王给他使眼色,适时开口说道:“祁老,其实我也有些不解,毕竟小天的资质要是我老师知道了估计他老人家也得安排着人来接他。”
陈祎衡的老师,是天枢书院收徒最少,对学生要求最严苛的人。别说偌大的中洲了,就算是五洲之内他看得上眼的人都寥寥无几。
他的亲传弟子也就陈祎衡和他的师弟二人,至于二人收徒他也是有严格规定,所以想拜他那位师弟为师,不仅他师弟同意,他的老师也得过眼,不可谓不难。
祁老捻着胡须回道:“干聊多费口水。”
陈祎衡马上意会,点头附和道:“那咱走着!”
看着祁老走在前头,陈祎衡跟了过去。老王肉脸快拧成苦瓜了,也跟着走了上去。怎滴读书人都是这般不讲道理?还一个个好酒?老王心里一叹,算了咱不和读书人一般见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