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芒芒,古城废墟以一种永恒的姿势兀立在漠土上支撑着苍穹,周遭仿佛死一般寂静,偶尔风沙吹过,天地的哀鸣仿佛在诉说着楼兰一缕缕淡淡的幽怨。
蓝烟心中突然升起无限凄凉,这一刻她仿佛等了千年之久,太过漫长。
明照一直望着东北方向的佛塔,久久地注视着,眼里有莫名的光在闪。
罗宾看着楼兰,眼中竟然有泪,罗凌则面带恍笑,仿佛正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往事。
唯有楼风和胡布表情平静,不过看见众人如此激动,尤其是看到苏泊面对楼兰古城时,居然抱紧了臂膀,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他俩交换了一个明了的眼神。
古城是正在形成的雅丹,土都风化了,踩上去脚印非常明显,众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古城平面近似正方形,边长在330米左右,几乎全部为流沙所掩埋,四面城墙建造顺应风势,城墙用粘土与红柳条相间夯筑。
胡布和楼风带领大家来到城西,楼风介绍说:“楼兰古城是以古水道为轴线分为两区,东北区是佛塔及其附近建筑,西南区是三间房遗址和一些小院落。我们现在就处在西南区,眼前这个没有屋顶,被四堵厚实的墙壁分割成的三间房屋就是楼兰古城的代表建筑‘三间房’。”
蓝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三间房”,见这座大约100平方米的房屋,建筑在一块高台上,三间房正中的一间要比东西两间显得宽大。房子内部有土块垒砌两道隔墙,中间较大,东西两间小,两边山墙较厚,中间隔墙较薄。此房用土坯块垒砌,现三间房西墙向西倾斜。三间房东西房用木材作框架,用红柳枝作夹条外涂草泥的墙壁建筑。三间房内有冶炼后的废铁渣和残炭。
“楼风,这个三间房是做什么用的?”蓝烟边看边问道。
楼风略一沉吟道:“1901年斯文赫定在东边一间房中挖出纸文书和36枚木简。斯坦因1906年在此又挖出纸文书和许多木简。因此推测此处是官衙所在地。”
罗宾听了微微一笑,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蓝烟恰好看到,于是问道:“罗宾大叔,你觉不觉得这个三间房好像不大啊?”
罗宾看了一眼蓝烟,笑道:“你看,楼兰古城布局很有特点,东北区佛塔,东南区交易市场,西北区官署,西南居民区,布局合理,符合古人居住的习俗。从古城整体格局与它的特殊结构判断,这个三间房应该是西域长史府的库房,用以保存机密文件与军械,所以她最结实,也是唯一使用土坯构建的房舍,因而千年以来,它的墙壁还站立着。”
楼风和胡布都惊住了,楼风诧异问:“老罗,且不管你说得对否,你几时研究起工民建了?”
罗宾但笑不语,罗凌则频频点头,好像他父亲说得就是事实一样。
蓝烟盯着罗氏父子来回看,觉得他们今天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罗宾被蓝烟看得有些窘迫,他指着佛塔道:“东北佛塔是人们宗教祭祀的场所,仿佛要座北向南的泥佛迎来东边的太阳,携北方的神灵降福于人民。佛塔北面应该是官署,东边的太阳和西边的官署仿佛是神的左臂右膀,保护着芸芸众生。在当时的统治者看来,官署离社佛近,就会制止徇私舞弊,使官员们看到佛法无边的公正和威严,从而收敛他们被腐蚀的进程。明照,我这样说可有道理?”
明照听到罗宾唤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一直投射在大佛塔的目光,轻轻道:“是的,华夏人民一般喜欢将官署设在佛堂边,就是希望借助佛的力量监督和阻止官员贪污犯罪。”
蓝烟被罗宾的一席话震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只喜欢写歌词作曲的罗宾居然对建筑,不,确切地说对楼兰建筑这么了解。
大家继续向西走,见此处有一处大宅院,院内,南北各有三间横向排列的房屋。相形之下,大宅院南面的房舍多数是单间,矮小、散杂而破败不堪,墙壁大多用两排红柳、中间夹泥,以苇绳扎固外面抹泥筑成,屋顶亦用类似材料修筑。
蓝烟觉得罗宾的判断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因此心下有些狐疑。她走到罗凌身边,碰了碰他,问道:“你爸爸怎么知道这么多?”
罗凌神情恍惚地看着她,傻傻一笑:“我爸爸就出生在此地啊。”
蓝烟伸手摸了摸罗凌的额头,“没生病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蓝烟知道罗宾本来不是居住在新疆,后来到若羌县采风时,爱上了当地的民风淳朴,于是留下结婚生子。
罗凌任由她手放到额头,痴痴地笑着:“我们去河边骑马吧。”
蓝烟手一颤,愣在当地,耳边一阵轰鸣,好像千载之下,曾经有人这样温情地问过她:“我们去河边骑马吧。”
蓝烟噔噔后退几步,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青春阳光的男孩,一刹那间,眼前有好多面孔走马灯似地闪过,闪过……
蓝烟“啊”一声大叫,抱住脑袋,罗凌瞬间清醒,冲过来抱住蓝烟,急切地问:“蓝姐姐,你怎么了?”
罗宾正和楼风等人讲解着古城里的布局,听到蓝烟的叫声,他们赶紧走过来。
蓝烟挣扎着向后退,摇头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罗宾从后面扶住蓝烟,焦急地问:“烟儿,罗凌欺负你了?”
蓝烟突然转身扑到罗宾怀里,大声喊:“我不是她!我不是!”
罗宾揽住蓝烟,长叹一声:“烟儿,这里让你痛苦了,是吗?”
明照走过来,得到罗宾示意,他将掌抵在蓝烟的后背,轻声道:“不想记起就不要记,现在闭上眼睛,想着你是蓝烟,你只是蓝烟,你不是任何人。”
蓝烟伏在罗宾怀里,听着明照的指令,慢慢恢复了平静……
蓝烟从罗宾怀里退出来,有些羞涩地说:“我刚才脑袋一片混乱,吓到你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