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荡荡的轿子里,玛琳娜问:“小公主,怎么没见二王子和宗主前来送你呢?”
曼陀林淡淡笑道:“他们……忙吧。”
这一夜,孔雀河边,摩希利端着酒壶,不停地往自己嘴里灌着酒,时时傻笑着举杯邀明月,最终醉倒在河边……
这一夜,宗主端坐在别院的树下,一遍又一遍地弹着那首深情的《凤求凰》,手指磨破了,滴出鲜血,一点点染红了琴弦,汇落到地上,开出妖冶的红花……
几日后,和亲队伍就要离开罗布泊湖,转上去敦煌的山道。
曼陀林在轿内喊道:“萨诺,停轿,我有事要办。”
萨诺走过来,隔着轿帘问:“小公主,有何事?”
轿帘掀开,露出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曼陀林低声道:“我要下轿。”
萨诺看见了,红着脸低下头,轻声说:“此地不安全,小公主还是呆在轿中吧,有什么事属下可以替小公主办。”
曼陀林正色道:“一会儿就要离开养育我的罗布泊湖了,也就是要离开家乡了,我想到湖边,对着家乡的方向跪拜一下。”
玛琳娜拉了拉曼陀林,担忧地道:“小公主,你是真心实意去拜别吗?”
曼陀林这才发现玛琳娜和萨诺一脸担忧的表情,当下笑道:“你们以为我要投湖不成?要死早死了,会等到现在吗?我是真心要跪拜,从此安心上路,你们成全我一片孝心吧。”
萨诺和玛琳娜对视了一眼,萨诺高喊让队伍停住,扶下曼陀林。
曼陀林摆摆手,让他俩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则慢慢走到湖边,朝着家乡的方向,双膝跪下,口中念念有词:“此一别,不知何日能归乡,但愿楼兰人能从此平安无事,也不枉我牺牲自己的一片苦心……”
曼陀林正跪拜着,忽地听见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丫头,快走!”
曼陀林猛地抬头,见远处山路上,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坐着的正是一身白衣的法扬。
曼陀林喃喃道:“法扬?这个时候来又有何用?”
法扬急得高喊:“丫头,快离开湖边,危险!”
曼陀林慢慢站起来,转过身面对法扬来的方向,嫣然一笑。
忽地天地间一片轰鸣,罗布泊湖如炸开的银瓶般,骤然破碎,巨浪滔天,漫过山川,城郭和田野,也淹没了曼陀林和送亲队伍……
法扬座下的马见此情景,腿一软,跌倒在地,法扬也被摔落在山丘之上,他勉强爬起,嘶哑地喊:“丫头!曼陀林!”
天地间只有轰鸣的水声,哪里还有那个笑颜如花的曼陀林。
法扬起身,欲要跳下山丘,却感觉山动地摇,一刹那间,掀起十几米高的湖水突然回落,罗布泊湖水凭空消失不见,仿佛一下子蒸发了一般,露出礁石遍地的河床……
法扬张大了嘴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才惊觉太阳墓预告的是地壳的变动。
良久,良久,天地又恢复了安静,只是罗布泊湖变成了平地,而楼兰人则全部消失不见。
法扬扑通跪倒在山坡上,他慢慢抽出腰间的软剑,横在脖颈,喃喃道:“丫头,我终是来晚一步……碧落黄泉我都随你而去……”
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毁人灭城的地壳变动,这个发生在前生前世的故事让蓝烟等人听得百转千回,荡气绕肠。
半晌,蓝烟转了转僵硬的脖颈,打量着周围的人,见楼风、明照、罗氏父子还有胡布,甚至连苏泊,都听得目瞪口呆,眼睛红红的,估计是被感动过无数遍了。
蓝烟转向曼陀林,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当时死了吗?”
曼陀林微笑颔首:“我的确没有活。”
蓝烟颤抖了一下,抱紧了自己肩膀,“那你现在这是?”她寻思,如果曼陀林没死,不会有自己的转世,可是曼陀林现在活生生站在这里,不像传说中的鬼魂,这是怎么回事?
仿佛知道蓝烟会如此想,曼陀林幽幽道:“蓝烟你不必怀疑,我的确死了,所以才有你的转世。但是你看到的我又不是一个鬼魂,至于是什么?”曼陀林含蓄地笑着,“等你们都相认了,我自当告诉你们。”
蓝烟这才想起听这个故事的初衷,指着周围的人道:“他们都是和你我有关系的人?”
曼陀林点头,“你可以分辨一下。”
蓝烟仔仔细细打量眼前这些人,随着蓝烟目光的来回扫视,众人的眼神都变得热烈起来,他们都张口欲说话。
蓝烟一挥手,“都别说!我知道你们恢复前世记忆了。但是让我猜一下,岂不是更有趣?”
众人这才低头浅笑,等着蓝烟一个个把他们都认出来,再开始这一世的纠缠。
蓝烟指着胡布,“我最早感觉出你就是萨诺,因为你给我安全感,而且你一直都没离开楼兰,对不对?”
胡布点头,“我就是萨诺,我们这一族一直奉命守护楼兰,是楼兰永恒不变的护卫者!我在死去的刹那就只想得要照顾好小公主,因而转世后一直带着前世的记忆。那次救你于大坑之边,我已经认出了你。”
“哇,从未见你说过除工作外这么多的话。”蓝烟惊讶道,心里却暗想,难怪从那次出手相救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与众不同,原来有渊源的。
胡布咧嘴一笑:“我浸满了千年的思想和等待,所以无需多说话。”
曼陀林和蓝烟同时对望了一眼,眼神里全是感动,曼陀林声音微哑道:“蓝烟,替我上前握一下胡布的手吧,至少感谢一下他一直以来的呵护。”
蓝烟自是没有犹豫,走到胡布面前,伸出手,胡布满面愁容地看了看曼陀林,又注视着蓝烟,眼神里有一丝痛苦的抉择。
蓝烟以为他含羞,自是主动抓住胡布的手,摇了摇,嘻嘻笑道:“这一路很艰辛,谢谢你的照顾!”
胡布被蓝烟握住手,他慢慢闭上眼睛,有些疲惫,有些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