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这应该算是往里夸了吧，他想起了小姑娘的嘱托，可又感到对不起自己，“就是，不喜欢。”
“奥—”郎峰拖着长音，像是悟透一样，“那就是不够漂亮。”
又搔了搔脑门，一副思考的样子，“不应该啊，你嫂子给我说，那姑娘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十里八村都找不到那么俊俏的。”
顾肖牙齿舔了舔腮，右手把烟塞进嘴巴，微微叼着，挑衅看向郎峰。
“不是说是你朋友的妹妹吗？和我年龄一般大吗？怎么又扯到嫂子身上了？”他越想越懊，“你们两口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郎峰赶忙夹带着马扎后撤一步，舔脸笑道，
“我一个大老爷们，天天混在部队，哪认识什么姑娘。这不是看着你老大不小了，你嫂子也替你着急，所以才托七大姑八大姨的，给你介绍个姑娘认识认识。”
郎峰这话说得一脸诚意，同情看着顾肖。
这么个大好的堂堂八尺男儿，怎么转眼就快三十了，还光棍一个。
这么些年，他和顾肖一起出生入死，风里来雨里去，他郎峰总算是找到心仪的女人了，怎么着也不能让好兄弟落单。
顾肖把烟嘴拔出，夹在右手，指了指郎峰，骂咧道，“多事。”
郎峰把他媳妇搬出来做挡箭牌，他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心里郁闷，右腿一伸，撞向郎峰的马扎腿。
郎峰一不留神，摔在地面上，一脸仓皇。
“介绍就介绍，干嘛不找个靠谱的？”顾肖斜了郎峰一眼，他应该是表明他的意思了。
郎峰眼睛一亮，顾不得屁股疼痛，利索爬起，上前一步，贴近顾肖，
“好说好说。明儿我就让你嫂子去网上给你报名，那姑娘肯定成群结队来相亲。瞧好吧，你。”
郎峰一个得意，抢过顾肖嘴里的香烟，送入自己嘴里，抽搭起来。
“找死吧，你。”顾肖右手扫上郎峰的脑袋，把他嘴里的香烟抽出，扔到地上，踩了个稀巴烂，恨恨道，“爷，还没那么恨娶。”
顾肖语落便起身来到床前，脱鞋又脱袜，从床底摸出脸盆，想要去洗刷。
郎峰闪现在他眼前，挡住去路，上上下下打量了顾肖一眼。
“啧啧啧，装什么装。明明就是想找媳妇了。就你这臭脾气，有姑娘看上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郎峰身子横在面前，想要继续话题，“女人嘛，都是带刺的玫瑰，你得会养才行。瞧瞧你嫂子，以前多横，现在还不是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在家天天给我端洗脚水。”
郎峰嘚瑟瞅了顾肖一眼，顾肖眉头拧着，嫌弃都看了郎峰一眼。
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他郎峰平日在家属院里像孙子似的伺候老婆，别人兴许不知道，可他顾肖可早就目睹那人间惨状了。
每次顾肖去郎峰家里做客时，郎峰面上装得像个大爷似的，可到了里屋，就被他媳妇一顿狂训，又拖地又洗碗又掏马桶的，就差跪个搓衣板了，活得可是够窝囊了。
男人活成那副狗模样，还叫男人吗。顾肖心想。
“郎峰，你呢，还是改行吧。演员这行比较适合你。”顾肖重重拍了拍郎峰的肩膀，讥讽的眼神，“男人活成你这个模样，真是糟蹋了这身军装。”
顾肖不屑撇了撇嘴，端起脸盆，迈着大步就要走。
郎峰恨得咬牙切齿，顾肖十足的大男子主义，看不得男人给女人低头哈腰，
他深吸了口气，仰脸看向天花板，他闭眼一声长叹，“苍天啊大地啊，赶快派个女人治治这小子。”
胡思乱想之时，顾肖脚步突然停下，转身，面色严肃，叮嘱了句，
“回头小姑娘那边要是问这边的意见，你就说我夸她长得唇红齿白，天仙下凡，百里挑一。”
郎峰顿时感到喉咙发紧，愣神结巴道，“什-什么？”
顾肖嫌弃得摇了摇头，忽的又加了句，“奥，还有，贤良淑德。”
这总该是往死里夸了吧，他闷闷想，除了最后一句失真，其他还真是句句属实。
他端着脸盆扬长而去，留下郎峰一地错愕。
和顾肖分开一个小时之后，清浅在外面磨磨蹭蹭，四处转了几圈，不敢归家。
自打她高中毕业，复读一年失利之后，她在家的地位一蹶不振，彻底成了父母唠叨训斥的对象。
父母要她继续复读考取大学，她却是没了一丝看书的心思。
或许她这辈子就和书本无缘，她是志在四方之人，岂能和一般俗人相提并论。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阳光变得刺眼，花朵打蔫，鸟儿也没了叫声，公园里，三三两两的人，摇着蒲扇扇风。
她叹了叹气，弯腰下去，颓然回家。
进门拖鞋，母亲便冲上前来，兴致道，“聊了这么长时间？”
“嗯-”她的尾音长长，知道母亲大人这会肚子里在想什么，“还行吧。”
母亲大人的眼睛顿时雪亮雪亮的，相亲快一年了，第一次从这丫头嘴里说出，“还行”这两个字。
“还行”，就是应该可以继续，可以恋爱的意思，清浅的母亲想着。
清浅的母亲，喜不自胜，暗暗拍了拍双手，感叹一句，
“太好了。我这就问问男方那边的意思。”
清浅慢慢卸下双肩包，心神不宁，嘀咕道，“妈，这么着急不好吧。上赶着人家，男方会看不起的。”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丝毫没有底气，虚得很。
不知道她那会的请求，他会不会帮忙。
假若从他那里听到差评，母亲大人非剁了她不可，然后把她送回学校“劳改”。
母亲自动屏蔽她的话语，快速拿起手机，按下了号码，冷冷觑了清浅一眼，
“傻样。好男人，不心急，能跑到你手里吗。”
清浅撇了撇嘴，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母亲在电话里开始和颜悦色得说着，她赶忙换了地方，跑到卧室锁门，生怕待会听到母亲大人的咆哮声。
心里默默祈祷，臭顾肖，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说到做到，别特么给我抹黑。
五分钟后，“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清浅怀里抱着“呆瓜熊”，死死揪着它的耳朵，连连问道，“好事，还是坏事？”
“呆瓜熊”不做声。
门外却传来铺天盖地的笑声，那笑声，要多张狂又多张狂。
“好事？”她心里一喜，拧了拧呆瓜熊的耳朵，赶忙放下，小碎步跑到门前开门。
迎面便是母亲大人国色天香般的笑容，灿烂又耀眼。
“妈-”她话还没说完，母亲便把她搂到怀里，在她脸蛋上砸吧起来，亲了又亲，嘴里赞叹道，“哎呀，我这闺女，除了读书不行，哪儿都好，都好，哈哈哈哈。”
母亲的最后那几个大笑，笑得好不惬意，清浅嘴角跟着咧嘴，看来那男人应该信守承诺，往死里夸了自己。
清浅故作不知，“那个顾肖，怎么说的。”
“哈哈哈，人家说你，唇红齿白，天仙下凡，百里挑一。”母亲兴奋说着，又添加了句，“奥，还有贤良淑德。”
“(⊙o⊙)…”清浅觉得好气又好笑。
心想，这老男人还真是往死里夸我。
“要不怎么说，老天是公平的，闺女啊，瞧瞧你这脸蛋，还有这身段，再让你读书好，还有别的女孩活路吗。”母亲大人满面春风，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清浅闷闷哼着，她记得昨天母亲大人对她的评价还是，“白瞎了你长这么好的脸蛋和身段，连个书都不会读，真给这张脸丢人。”
转眼间，就天翻地覆，天壤之别了。
“哎呀，平常男人夸夸也就罢了，他可是武警大队支队的队长，闺女，你这张脸现如今也算是官方认证了。你是真有福气，和这样的男人相亲，还被人家相中了。”
母亲不断揉搓着她的小脸蛋，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般，细细打量她，越看越喜欢。
唇角跟着弯了起来。
母亲笑得越放肆，清浅就虚得越恍惚。
不过，好在，她不用被逼去复读了。
她清了清嗓子，“妈，妈，自重，自重。人家夸归夸，可能也就是客套客套。”
清浅沉沉看着母亲大人，她的脸色唰的就变了。
“你选一个吧：选这个男人，还是回校复读？”
清浅乌溜溜得下去了。
事到如今，她只有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顾肖，就是她的头等大事。
人生也难得和母亲大人，意见一致。
三天过去了。
宽阔的绿茵草地上，一个女人弓背，双脚死死钉在绿草之上，双手用力板着膝盖。
身旁一个男人，拿着一块木板，对准她弓起的背部，蓄势待发。
两米之外，矗立着一个短发的女生，是清浅的好友之一：徐莎莎。
她手持着手机，视频已经准备就绪，她再次不安得审视了清浅一眼，嗓音喑哑，
“清浅，准备好了吗。直播就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