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嫂子好。”清浅总觉得梦珂的目光有些扎人,看得她心里发毛。
进病房之前,顾肖已经给她介绍过梦珂,才知道原来是俩人的半个媒人,而且是个性情温和的女人,可她总觉得和那些评价的言语,格格不入。
郎峰,她已经见过了,一面之缘,却给她留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好像并不怎么看好她和顾肖之间的感情。
“坐吧-”梦珂轻声一句,拿了把座椅递给清浅,又扫了眼顾肖。
郎峰的身子变得板正起来,勉强笑咧一句,“顾大队长,你带着美女过来,也不提前知会声,好歹让我准备准备。”
梦珂赶忙压住郎峰的身子,劝解道,“躺着吧,好得快。他们又不是外人。”
顾肖点了点头,心里并不怎么喜欢此时的气氛。
清浅的突然加入,让原本轻松坦然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了....
清浅把进病房门之前准备好的花束送到梦珂手里,莞尔一笑,少女的气息荡漾着....
“对不起,嫂子,我来得比较仓促,没来得及准备—”顾肖斜了清浅一眼,难得看见她如此稳重的一面。
一旁的郎峰,欣慰得点了点头。
好像这个丫头,也并不全是肆意玩闹的孩子....
“人来了就好。”梦珂接过花束,摆放到一旁,淡淡的清香弥漫着空间内。
清浅紧张的心情略微缓解,开始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扫来扫去,目光就触碰到郎峰的半只臂膀上,缠着满满的纱布,可明显少了一截,让人胆战心惊。
她的喉咙发紧,又赶忙切换目光,不想让人觉察出她的异样和无礼。
心里,却早已慌乱不堪了。
她犹记得上次见到郎峰的情形,意气风发,挺拔如苍天大树,而如今,却像是老态龙钟的老者,精神不似从前,看得出来,他在强打着精神.....
进入病房之前,顾肖只说他这位朋友受伤了,却没告诉她,郎峰失去了一
面对巨大的刺激,她只能压抑,不想再刚刚受过巨大痛苦中的人面前失态。
可她不经意的目光,仍是出卖了她。
“奥,挨了几个枪子,命保住了。不过是只胳膊而已。”郎峰斜了眼左边变得空荡荡的臂膀处,轻描淡写得说着,“怎么?顾大队长,没和你说?”
郎峰还是看穿了她逃离的目光,那份惊讶和胆怯,让他担心。
“有什么可说的。做我们这行的,这种情况,不是常有的吗。”顾肖瞪了郎峰一眼,找了处座椅坐下,翘着二郎腿,像是在说稀松平常的事情。
梦珂的双手一抖,纸杯里的温水微微洒了些出来,她用赶忙调整身体,把纸杯送到清浅的手里。
“先喝杯水吧,改天请你喝茶。”清浅慌张接过纸杯,不安看了眼梦珂,心里的怯懦一眼便知,敷衍得应了句,“奥。”
“顾大魔头,你这太坏了,太残忍了。那会就把队里那群兵dan子们说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可清浅是个女孩,对女朋友,就不能仁慈点吗?”郎峰无奈摇头。
他刚刚回到A市医院不久,队里的领导和兵dan子们就过来探望他了,兵dan子们个个眼睛酸红着。
结果被顾肖一通骂咧,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军人的天职,就是要懂得奉献和牺牲,就是搭上老命,也在所不惜。
结果,话一说完,兵dan子们哭得更厉害了,围拢着郎峰,抱作一团,含泪哭泣....
郎峰心里清楚,兵dan子们是心疼他了....
可此刻,让这么个芳华正茂的年轻小姑娘,突然直面这种牺牲,她受得了吗。
这顾肖是够狠的。
可他郎峰也急切得想知道清浅的态度,毕竟,这一行,出生入死的,世事难料,女人们必须有心理准备。
就像梦珂,极力接受中.....
只是,清浅,显然发懵了,半响没回话。
“清浅,我这就是我的职业。表面上,你们看到的是军人的荣耀,是光芒,可背后是难以预料的牺牲,当然也包括家人的牺牲.....以后我的生活就是如此:可能会突然不告而别,可能会长期失联,也可能变成残疾人或者死人回来,更有可能连个尸首都找不到....”顾肖已经翘着二郎腿,眼睛不眨得盯着清浅,语气坚决有力,像是在发布通缉令一般。
清浅的脑子里,星星点点不断,困惑、委屈、茫然、绝望、恐惧等等各种情绪涌入,让她几乎快要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分钟之前,她还兴致勃勃,自信满满,畅想着和他手牵手面见父母的情形;可一分钟之后,所有的幻想快要化为泡沫,她开始质问自己:
日后,真的要和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吗?
清浅,你能做到不离不弃吗?你爱顾肖的躯体,可你能真正爱他的灵魂吗?
你更跟得上他的步伐?配得上他吗?
她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原来,顾肖把自己请到医院,不过是要她看清最残忍的现实.....
梦珂看着震惊中的清浅,赶忙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拿走她手中的温水,生怕她烫自己,
“清浅,别害怕。顾肖说的那种情况是有,但也不是常有,否则,他们天天搞训练,还有什么意义。”
梦珂眼眸低垂着,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对。清浅,我这纯属不测,平时训练不佳的原因。像顾肖这种身手超厉害的,哪有那么容易受伤?.....”郎峰不忍,帮腔说道。
“再厉害的人,抵不过天灾人祸。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都做不了主,你郎峰怎么能拍着胸脯替我保证?自欺欺人!我不想诓人。清浅,你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事实。”
他卸下二郎腿,走到清浅身旁,一旁的梦珂无奈摇头撤离:顾肖,你是真的爱上这个女孩了.....
清浅的眼神仓皇着,像是只受惊中的小白兔,连个躲藏的地儿都找不到。
原来,这就是他的回答。
“顾肖,你想让我怎么做?”她抬起眼眸,面色惨淡。
“你自己决定。”顾肖的表情波澜不惊,“任何决定,我都接受....”
她缓缓起身,冷冷一笑,答了句,
“好,明晚我给你答案。”
她的身子松弛着,像是泄气的皮球,脚步微微摇晃,神色不定,对郎峰和梦珂说了句,
“打扰了,我先走了—”
那沮丧的身影,让人心生怜悯,顾肖却定在原地,并没有送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