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丹丹从老方的别墅走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老方还在熟睡。别墅区附近没有公交车站，走了很久，她才看到路边一个小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又“噗”的一下全吐了出来，实在喝不下去。于是，整瓶矿泉水都成了漱口水。怎么偏偏挑了个下午来找老方签合同？怎么又偏偏赶上老方醉酒？不知这算运气太好还是点太背。就像矿泉水变成漱口水，一切都不在水的掌控中。
林丹丹低头，看见鞋带散开，耷拉在鞋子的两边，然后低头弯腰把鞋带系上。脚上这双NIKE限量版休闲鞋，1500元一双，在不识货人的眼里，就是一双比普通运动鞋稍微花一些的鞋子，所有人一听价格都咋舌。可刚才老方只瞥了一眼，就说了句：“鞋子不错。”
作为影视后期，她充其量是个影视公司的后期管理人员兼制片。即使和老方这种重量级人物签合同这种重大事件，林丹丹也是一身休闲装扮，素颜朝天。
在林丹丹的人生中，和老方上床的概率，比火车出轨，飞机坠毁还要低，纯属意外中的意外。如果不是这份合同，她和老方连半毛钱的关系也扯不上。
想着想着，林丹丹下意识摸了摸包里那份80万的合同，还在，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咬了咬牙，心里暗骂：妈的，看在合同的份上，姑奶奶就忍了，就当被条老狗咬了一口，吃了亏。
回到家里，整整用了两小时，她也没觉得把自己彻底洗干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未及肩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虽然五官尚且端正，却远达不到闭花羞月的颜值。
老方究竟看上自己哪儿了？林丹丹找了半天也没从脸部找到答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恰好出现在了老方最需要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刻，于是被就地取材了。
第二天，林丹丹一想起昨天的事情就觉得郁闷，于是，拿起电话打给杨强，约他出来吃烤串。杨强是林丹丹的小伙伴，两人从小在胡同里一起长大，什么事情，林丹丹都不瞒他。俩人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两瓶啤酒，一把烤串。她一边吹着手里的瓶啤，一边把昨天的事情告诉杨强。杨强听着听着，咬牙攥紧拳头，“豁”的一下起身，要去找老方算账。
“算个屁账，你要是去了，那我合同不是吹了，算了算了。”
林丹丹一把拽住杨强。“就让那个老东西白白占你便宜？就这么算了？”杨强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又不会总遇到这种事。”
林丹丹喝了一口酒，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下次他如果还拿签合同的事要挟你咋整！”
“我们还有别的制片，再说，他那种人，被那么多女演员围着，我姿色平庸，他瞧不上。”
“你把自己也看得太低了，就怕他不这么想。”杨强气愤填膺地表示，下次林丹丹再去签合同，知会他一声，不管他在哪儿，一定护驾。
二
林丹丹明白，她不是第一个被老方潜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这个圈里，被潜规则，第一不丢人，第二不新鲜。
让林丹丹感到憋屈的是，自己既不是当红女星，又不想跻身一线演员，就这么被人占了便宜，这亏吃得真有点难以下咽。
事故，意外。
只是，这件意外事故，决不能让小白知道。一想到小白，林丹丹心里就隐隐作痛。下个星期就到了约定的日子，就快见到小白了。林丹丹使劲甩了甩头，彻底把老方这个老东西甩在九霄云外。
第二天，林丹丹来到公司，把合同往制片总监桌子上一拍。冷冷地说：“下次，让别的制片主管去。”之后，甩给瞠目结舌的制片总监一个标志性的女汉子背影。
圈内人都知道，和老方合作的都是国内最厉害的导演。可以说，目前中国影视市场，就是老方和几个合伙人的天下。但和老方的名气一样旗鼓相当的，还有老方对合同条款的苛刻，对后期制作的严格等等。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公司再三考虑，才派出了林丹丹这样的业务骨干。
十年，林丹丹在这个行业也混得小有名气。当然，林丹丹不是靠出卖色相在影视圈争名逐利的演员。能混到今天，完全靠实力，全国院线，百分之六十公映的大片，都是经她指导后期剪辑出来的。虽然不直接做剪辑这些技术活，但林丹丹要对剪辑质量负责，还要和电影投资方谈价钱。
出道这些年，百万字头的数额，都不是事儿，在脑子里过几下就出结果，根本用不上费计算器的电。从一名普通职员，到现在的制片主管，月薪也实现了翻一番。
作为70后主管，手底下也管着几号80后90后小师兄小师妹。同学聚会，送她三个外号：白骨精、女汉子、黄金圣女。其实，她并不愿顶着这么多头衔。
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末，是和小白约定的时间，在网上鼓捣了两分钟，林丹丹就搞定了去上海的飞机票。仅半年时间，她就荣升订票网钻石VIP会员。
周末，她将如期踏上飞往上海的航班。这次，她没有和小白提前联系。她每月都盼着这一天，相信小白也一样。看到戴着墨镜出现在眼前的林丹丹，小白先是微微一愣，继而想起双方的约定，拍拍后脑勺，脸上浮现尴尬的表情。
“怎么，不欢迎？”
“怎么可能啦，不要乱讲。”小白操着浓浓的台湾腔。
林丹丹越过小白，径直走向客厅，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就因为在外滩附近，一个月租金5800元。小白爱干净，有点洁癖，不愿意图便宜和别人合租。
台湾男人，生活太仔细，有时候细得让林丹丹有点受不了。但是，不管林丹丹高兴不高兴，小白总是不愠不火，呵呵笑，操着台湾腔的普通话说：“没关系啦，开心就好啦。”
她和小白是在工作接触中日久生情的。小白在公司负责技术，很多时候，林丹丹要把客户的诉求转到小白的部门。林丹丹是急脾气，但是在棉花糖似的小白面前，完全发作不起来。
有好几次，林丹丹的风风火火，在小白的温吞吞面前败下阵来。后来，林丹丹习惯了小白的节奏，和小白说话时，语速会慢下来，也学会了不急不躁。所以，公司里，只有小白看到了林丹丹女人的一面。再后来，俩人从同事转为地下恋情。
小白在北京工作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春秋，刮风的季节，他会觉得干燥，林丹丹便给他从网上买韩国代购的芦荟啫喱。出去吃饭，他也是各种不能吃。林丹丹便陪他逛遍北京的各大餐馆，寻遍对他胃口的美食。谁知好景不长，和小白的地下恋情维持了一年多。公司的高层找到小白，给他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北京，干现在的技术活；另一个是去上海，开辟新战场，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
最终，小白选择了去上海。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在美人和江山面前，男人通常的选择都是后者。不分古代还是今人，不分大陆人还是台湾人。
小白离开北京时，一直在说，距离不代表分离。等他在上海站稳脚跟，买了房子，就接林丹丹过去。只要有爱，在哪里都一样。
林丹丹盼着那一天，所以每个月的工资，除了必需的开销，她都存进了一个户头。买房的时候，如果小白那边有困难，她可以随时补上。从那以后，俩人就约定每个月见一次面，等事业稳定了，再谈婚论嫁。
三
不久，老方又给了林丹丹公司几个片子。公司安排了其他的制片主管去洽谈，回来之后，合同不是这有问题就是那有问题。无奈，制片总监找到林丹丹，用几乎恳求的口气告诉她老方是公司的大客户，得罪不起，请求林丹丹出面解决。
如果还要继续在公司混，这个茬儿是躲不过去了。看着总监手里那几本总计上千万的合同，林丹丹咬了咬牙，接过合同。
这次，林丹丹有备而来。还特别在包里装了一支防身喷雾器。心想：这一次，合同要签，决不能再让老方占便宜。
去的时候，林丹丹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要不要让杨强陪自己一起去，但最终还是没有拨通杨强的电话。他在一个国企，上班时间比较固定。让他和领导请假陪自己签合同，显得有些自私。
好在，这次签合同的地址不是老方的别墅，而是在剧组驻扎的实景地。“众目睽睽下，还能怎样。”想着这些，林丹丹走进了老方负责的剧组。
到了剧组，林丹丹还是有点傻眼。原来，老方在剧组的办公场地，是一条仿古街内的仿古宾馆。老方和剧组，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一个多月。林丹丹走进老方的屋内，桌上摆放了一缸烟头，椅子和床上散落着一些衣物。正在环顾四周的她，被一声男低音吓了一跳。
“你来了，合同带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老方已经站在身后。林丹丹慌忙转过身，下意识地抓了抓包，又摸了摸包里的防狼喷雾。
看着满身戒备的林丹丹，老方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示意她拿出合同。林丹丹这才想起合同的事，从包里掏出几份合同。老方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合同，翻了翻，找到最后一页，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有几个地方，公司方面已经做了修改”。
林丹丹的职业素养告诉自己，虽然很讨厌眼前这个老男人，但现在，他是客户。
“下星期一，我让助理把支票送过去，算是定金。片子初步做完，我要审核，合格后付第二笔款，完片上映前打尾款。”
“你……不看看改的地方行不行？”
林丹丹心里狐疑着，不知道这次老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知道，很多片子，都上线很久了，制作费也没到位。合同上的几个片子，投资都不算小，老方能这么痛快付款？
“没时间细看了，你办事，我放心。”
老方头也没抬一下，继续在下面的几份合同上签名。就在老方低头签字的时候，林丹丹偷偷打量了他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实际年龄至少也有五十出头了，穿着一双布鞋，肥肥的裤子和上衣都是纯麻的。虽然不是国际名牌，但一看就是质地很好的纯麻手工缝制品。身高只比自己略高一点，精瘦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脸上有一些皱纹，却没有肥肉，看上去也就像四十五六的年纪。
不知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先前那么让人讨厌了。签完合同，老方给助理打电话，交代他安排司机在楼下等，送林丹丹回公司。林丹丹拿着几份签好的合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低头准备离开。
这时，老方突然抬眼直视她：“上次我喝得有点多，不过，你和别人不一样，以后如果和小白混不下去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当触碰到老方深邃的眼神时，林丹丹慌忙把眼睛移开，头也没回，急匆匆下了楼。坐在老方的豪华别克商务舱里，林丹丹百思不得其解。老方是怎么知道小白的？她和小白的事并没有公开，圈内圈外都不知道。看来，老方确实有些“神通”。
四
杨强知道林丹丹又去找老方签合同了，声调立马提高八度，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林丹丹等杨强的怒气平息了，嬉笑着解释着这次没发生什么事情，还交代了老方答应痛快付款和安排司机送她的事。杨强虽然十分担心林丹丹，但他也知道林丹丹不会听他的。他很了解林丹丹，她是个有主意的人。林丹丹和小白的事他也知道，他觉得小白并不靠谱儿，但他说什么林丹丹也听不进去。他能做的，就是在林丹丹身边当一个“垃圾桶”，林丹丹心里不好的情绪，随时可以倒给他。
成功拿回这几份合同，林丹丹在公司地位飙升，不仅老板对她另眼相看，业绩奖金也一路飘红，几个月后，她就被提拔为副总监了。林丹丹大学读的是中文系，班里一共有三个男生，其中两个男生追求她，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美，因为在女生众多的文科班里，论长相林丹丹充其量也就算个中等偏上。但穿衣风格偏中性的她，从不穿裙子，和其他长发短裙的女生相比，反倒显得夺目。两个男生总是苍蝇般围着她嗡嗡嗡，说她不作、性格好、好相处。最后，林丹丹把杨强搬出来冒充男友，才让那两个男生死心。
林丹丹其实一直很有男生缘，桃花运，但她对谁也没有认真过，一直到小白出现。
小白的出现，让杨强发挥不出半点作用。杨强知道小白的存在的时候，林丹丹已经和小白如胶似漆了。小白到上海工作之后，林丹丹每月飞过去找他。这些，杨强都知道。只要有时间，他就开车送林丹丹去机场。林丹丹对小白是认真的，杨强都看在眼里。
最近几次去找小白，每当林丹丹说起自己的存款又增加了多少，离买房子还差多少时，小白要么支支吾吾，要么就低头不语，像有什么心事。林丹丹知道，他才到上海不多久，公司的事很多要处理。小白从技术转而做管理，顶着很大的压力。上海的分公司新招的大都是上海本地人，上海人出了名的精明，小白那种温吞吞的性格，搞起来确实费力，所以她理解他。
这一次去见小白，她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小白。自从提副总监之后，每个月收入又涨了几千块钱，到这个月开工资，她的存款已经足够付房子首付了。
林丹丹已经想好，如果小白在上海干得不开心，不如回北京，他们可以先把房子首付付了，再买个车子，之后还月供，以两个人的收入，不成问题。她想给小白一个惊喜，于是提前订了周五晚上的机票。
当林丹丹一脸欢喜地出现在小白面前，迎接她的是小白诧异慌乱的表情，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的小白，一改往日的温吞吞，口气里满含焦急：“你，你，怎么今天来了？”
这时，屋内传来一个女声：“这么晚了，谁啊？”
林丹丹夺门而入，看到一个穿着性感睡衣的上海女人从厕所走出来，和她照了个对面。林丹丹回头，送给小白一记耳光，夺门而去。身后，留下尴尬的小白和那个手里举着牙刷的娇滴滴的上海女人。
五
当晚，林丹丹就买了回程的机票。小白打电话过来，说那女人只是公司同事，没有感情，就是玩玩。她知道，她和小白该结束了。小白这样的男人，不管到什么地方，身边都不会缺女生，他越腼腆，就越有女生愿意倒贴。
后来，小白再也没有打电话过来，也没有再做解释。
和小白分手后，林丹丹干了一件大事——买房。得知林丹丹要买房，杨强交到林丹丹手里一把钥匙，说是父母给自己留着娶媳妇用的，城北的两室一厅，要是林丹丹愿意，可以先住着。林丹丹当即把钥匙扔了回去。不等杨强说话，林丹丹就开口：“你比亲哥还亲，我不能耽误你。”
杨强对自己的好，林丹丹不是不知道。
平心而论，杨强是居家过日子、做好老公的不二人选，而且还会照顾人。更重要的是，他爱林丹丹比爱自己多。这些，林丹丹都知道。可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差在哪儿了，林丹丹自己也说不清楚。
找了几家中介，看了几处，最终，林丹丹选了一套离自己公司不远，南城的一处二手房。房子户型不太理想，是一处不足四十平方米的一居室，还是不规则六边形。但其优势是在京城南三环一个不错的地段，黄金地带。
林丹丹综合考虑后，办了手续。因为她明白，如果是新小区，户型好点，那个地段没有两百多万根本拿不下来。而以自己现在的工资水平，供这处房子，每月还房贷压力不大。它大小是个房子，管他几边形呢。这个小小的房子几乎耗尽了她十余年的积蓄，还让她背上了几年的房贷。
接下来的日子，林丹丹奔波在办房子过户手续的路上，之后装修、置办家具。杨强也一直跑前跑后乐此不疲。一边帮她弄装修，一边说她得瑟，放着自己提供的现成的不住，非要自己花钱买房。林丹丹对杨强的话毫不在意，因为她有她的考虑：一方面，离公司近，上班方便；另一方面，这是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不用每天回家听父母叨叨她年龄到了，要尽快嫁人等等。
房子装修好了，家具也到位了。暂时还不能入住，要散散装修的味道。这一个月，林丹丹除了每天喝一点果汁，几乎吃不下去任何东西，一上秤才发现，暴瘦15斤。
年假还没休完，新房不能入住，该去什么地方呢？林丹丹自己都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她想到的人，竟然是老方。
老方正跟着剧组在丽江取景拍摄，接到林丹丹的电话，微微一愣，说了两个字：“来吧。”
第二天，林丹丹拖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老方的剧组。当老方的助理给她安排住处时，她指着远处正在工作的老方的背影说道：“他住哪，我住哪。”
林丹丹在老方的剧组住了一个多星期。拍摄之余，老方陪她转遍丽江古城的大街小巷。这次，林丹丹也真正体会到了老方在圈里的影响力。这次的片子是一个投资几千万的大手笔，请的男女一号演员也是目前国内当红的明星。老方每天都泡在剧组谈事，有时候也参与拍摄意见。剧组的人都知道林丹丹是老方的朋友，对她也礼让三分。专车接送不说，好多大明星见到她都凑上前打招呼，套近乎，让林丹丹一时有点飘飘然。林丹丹突然觉得，老方这个人还不错。
六
回北京后，老方又转到几个剧组，每次林丹丹都会去探班。接触久了，林丹丹也渐渐体会到老方的厉害之处。只要一工作起来，老方绝对是一丝不苟，尤其对片子质量，要求非常严格，在剧组也总是不苟言笑。老方脾气不好，爱发火，剧组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次，由于男一号临时调整，在改动剧本或是废除之前拍摄的素材的选择面前，老方毅然选择了后者。助理都唏嘘着，这样一来，先期投入的三百多万就打了水漂。老方狠狠抽了一口烟，把手中的烟往已是满满烟头的烟灰缸里使劲一捻，一字一顿地说：“干这行的，不能糊弄观众，你糊弄观众，观众也糊弄你。”
尽管林丹丹觉得老方有时很难让人靠近，很神秘，在剧组里也很少听到有人谈论他的过往经历。不过老方对林丹丹好，只要她一出现，老方说话的口气就会变得温和。
林丹丹和老方身边固定跟随的几位工作人员也慢慢熟络，大家都叫她“丹姐”。老方对林丹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即便自己无暇顾及，也一定让助手把林丹丹安排得妥妥当当。
有时候，林丹丹甚至觉得老方有些仗义过头了，合伙人的母亲在拍摄期间去世，老方二话没说就让助理打了三十万。她很想对老方有更深一步的了解，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对老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老方很有魅力，但又很难走进他的内心，只能仰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跟着老方，别人看自己的时候就会高看一眼，这是真的。有时候，林丹丹甚至还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偶尔，林丹丹也会假设，假如自己真和老方在一起，唯一的障碍，应该是自己的父母。父母都很传统，一定接受不了一个只比自己小几岁的“老女婿”。该怎么说才能让父母接受老方呢？
再细想，老方成熟稳重，体贴，事业有成，有名望，除了年纪略大其他方面都不错。正当林丹丹筹划着和老方的未来，老方却遇到了麻烦。这天，林丹丹去剧组找老方。刚进门就看到老方急匆匆往外走。看到林丹丹，老方微微愣了一下：“我有事要出几天远门，回来再说。”
说罢，在助理的陪伴下，老方坐上别克商务舱，直奔机场。后来，林丹丹听把老方送上飞机的助理说，老方这回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他女儿在学校的棒球比赛中突然晕倒，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女儿？学校？棒球比赛？老方去了加拿大，难道，老方的女儿一直在加拿大读书？可老方为何从未说起。陪伴女儿读书的人又是谁呢？
在这之前，林丹丹也偶尔听到剧组里的人说起，老方离过婚，也有人说，他压根就没结，但有孩子，孩子的母亲一直带着孩子在国外定居。老方真是个传说。
七
老方消失了足足二十天，他回来那天，林丹丹要和助理一起到机场接老方，助理说：“还是不要去了，老方不是一个人。”
林丹丹再次见到老方，是在剧组安排的庆功会上，老方出现时，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位美女：一位中年女人，虽然四十出头，风韵犹存；一位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青春靓丽。林丹丹没有想到，这次迎来的竟然是一家三口。
“这是我爱人、女儿。”老方面露尴尬。
“这位……”老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朋友林丹丹。”
中年女人倒十分大方，看了看老方，又看了看林丹丹，伸出手来。林丹丹看着中年女人，觉得十分面熟。似乎小时候经常在电影里见到。中年女人和剧组的一些老人似乎十分熟络，一会儿，就被人群围住。这个说：“霞姐，好久不见，风采依旧。”那个说：“保养得太好了，哪像有那么大个女儿的人呀。”
林丹丹恍然大悟，中年女人正是十几年前，在红得发紫的时候，突然歇影的大明星林霞。林丹丹的母亲十分喜欢看她演的电影。老方把林丹丹拉到一个角落，猛抽着烟。
“丹丹，现在告诉你还不晚。当年，她因为怀了孩子不得不退出这个圈子。虽然分开很久，但我们有协议，不能离婚。所以……”
老方又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
“我女儿这次病得挺重，恐怕要回国治疗一段时间了，除了名分，我什么都能给你。”
林丹丹只觉得头晕乎乎，可能是喝了两杯红酒的过。老方之后又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自己对老方说了句：“你女儿很可爱。”之后，便晃悠悠离开了庆功会。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杨强的楼下。
路灯下，杨强正擦着摩托车，一位很文静的女孩，在旁边帮他端着一个水盆。看见林丹丹，杨强起身问她怎么来了。林丹丹看着女孩，圆脸，文静，长得真好看。
“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也不汇报一下。”
杨强看了看女孩，不好意思地说：“才认识一个月，我妈介绍的，还没明确所以不敢告诉你。”
林丹丹随便找了个借口，和杨强借了样东西就离开了。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机打开一个网页，一个交友网站弹了出来。上面的广告词很有吸引力——大龄青年男女的幸福之地。随手按几下，填写信息，上传头像，注册成功。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和自己联系吧。
在环路上，林丹丹继续走着，朝着自己那个六边形的不规则蜗居。不一会儿，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打在林丹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林丹丹的泪水。
作者小语：忘记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我们都希望拥有牵一牵手就能长久的爱情，却活在一个上了床都没有结果的年代。”文中主人公的原型，是我一位很好的闺蜜，闺蜜说，这是一个刷脸的时代，什么好性格，善良，都不重要。但我知道，她只是被生活吓到了，终有一天她会被温柔眷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