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护士们轻轻带上。
萧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去。
“萧筱,你......”身后秦淮恩斟酌着语气,想要说点什么,见萧筱扭头看来,他顿了一下,又温声道,“老师知道你是担心陈晋州同学的伤口,可你没有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就答应了......”
“秦老师。”萧筱打断了他,“陈晋州是因为我受伤的,我家里人知道也会同意出这笔钱的。”
“可我不需要!”病床上,陈晋州突然情绪失控,他用力撑着自己坐起身,“我都说了我没事了,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扶着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努力往床边挪。看他的样子是要下床。
萧筱被他陡然激动的模样吓到了,有点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好在秦淮恩动作快,上前一步把陈晋州肩膀按住,沉声道,“别乱来。你现在乱动,缝好的伤口裂开了会很麻烦。”
陈晋州心里的委屈,难堪,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他挣了几下,到底敌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便更觉难堪,不由得偏开头,眼圈红红地瞪着地板。
萧筱与秦淮恩一对视,突然就明白了陈晋州此刻的感受。
是啊,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可当那一面被人生生撕开摆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又该是何等的难堪。
她明白他此刻的愤怒源于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确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
他救她,没有抱任何求回报的想法。
是她太过冲动了,她不应该当着他的面,把他姑姑贪婪自私一点点放大。
萧筱有些难过地想,陈晋州是这样好的人,可她又做了什么?
病房里静得可怕,秦淮恩看着这两个学生,有点头疼。他也只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愣头青,谁知道职业生涯才起步,就让他碰到如此棘手的事情。
从秦淮恩的角度来看,萧筱没有错,他也理解陈晋州的感受。两个都是好孩子,错的人是陈晋州的姑姑。别说这两个孩子,他也对那个中年妇女的行径感到不齿。
虽然,他比这两个学生也大不了多少,可他们好歹喊他一声老师。
结果他这个做老师的......
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对不起。”就在三人沉默的空档,陈晋州突然开了口。
他感到抱歉,为他的姑姑,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臭脾气。
萧筱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想帮他而已。
是他自己的虚荣心,自尊心作祟罢了。
萧筱抬眼看着陈晋州,有点心酸,“怎么能怪你。”她说,“你救了我,却又跟我说对不起。这是什么道理。”
病房里,女孩子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鼻音。
陈晋州把头垂得更低,秦淮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萧筱吸了吸鼻子,向秦淮恩借手机。她此刻才想起,陈橙还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久找不到自己,她一定急坏了。
......
“橙儿,是我。”
担忧寻找了两个多小时的陈橙,接到萧筱打来的电话那一瞬间,几乎是嚎啕大哭。
“你到哪儿去了?!你到哪儿去了?!”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一叠声地哭喊道。
一旁的许魏安紧紧揽住她,不停地劝,“别哭了,萧筱没事就好,啊。别哭了。”
电话另一边,萧筱的眼眶也瞬间就红了。可她不敢哭,只好哽咽着不停地说,“对不起。”
捏着手机哭了好一会儿,陈橙的情绪才逐渐好转,抹着眼泪,她撑着花坛慢慢坐下,一开口,声音格外沙哑,“萧,你在哪儿?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散落一地的花,我问,我问附近的人,他们说这里刚刚出了车祸。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要吓死了……”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那是她迄今为止,最难熬的两个小时。脑中几乎想到了无数最坏的结果。恐慌,担忧,焦虑几乎要压垮她。——站在一地残花前,她曾紧紧抓着许魏安的胳膊,一遍又一遍,泪眼婆娑地问,“我把萧筱弄丢了。怎么办啊?萧筱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怎么办?许魏安,我们怎么办啊?!”
幸好,她的萧萧,她的好朋友,安然无恙。
“萧筱,你现在在哪儿啊?”陈橙吸着鼻子,仍旧不放心萧筱,她迫切地想要到她面前,亲眼确认她是真的没事。
另一边,萧筱用手指擦掉眼眶下将落未落的泪珠,清了清嗓子,轻声哄陈橙,“橙儿,你听我说。”
肆虐的风吹得路边绿化树的枝叶刷刷作响,路上行人匆匆走过。陈橙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耳边是萧筱轻如水一般的声音,“橙儿,我现在在医院。我没事,可是救我的人受了伤,我现在不能离开。你也不要来,你跟许魏安......”她顿了顿又说,“许魏安在你旁边的吧?你跟他现在,马上回科技楼去。林非凡快要比赛了,不能让他分心。”
她格外冷静,声音平和娓娓道来,听得陈橙又是一阵鼻酸,但好歹也放心了一些。萧筱能这样理智地同她说话,应该是没有事的。可她又忍不住心疼,她的萧筱这个关头还在为林非凡考虑。
陈橙仰头看了看许魏安,后者动着嘴唇无声问她,“怎么?”
陈橙摇头,对着手机轻轻应了,“好,我都听你的。”
那头,萧筱似乎笑了,“谢谢你,橙儿。”
在挂电话之前,陈橙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那你还过来吗?林非凡,他,一直在等你啊。”
“来的。”
在雨点扑簌落下的一瞬,陈橙得到了她要的答案,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她到底要亲眼看到她,才能真的放心。
挂掉陈橙的电话后,萧筱犹豫再三,又拨出了另一个电话......